“先生的本事,本王从来不敢小觑。”萧景赫将稍微坐直了身子的书生略一用力再度按在怀里,“不如先生问,本王酌情回答,如何?”
杨晏清小声啧了一下。
他有点怀念之前的萧景赫了——现在这个骗起来好生费劲。
朝萧景赫的怀里靠了靠,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杨晏清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假设王爷大业功成,之后准备如何做?”
这个问题对萧景赫而言,一半是假设,一半却是带入前世的种种。
他沉吟了半晌,回答:“整顿科举,重新划分领地官吏职责名分,整肃军队,清点国库,同时派遣新一任巡抚前往附属国暗中巡查……”
这些都曾经是萧景赫前世上位之后做过的,或者看内阁实施的,以及……前世没来得及做的。
杨晏清很认真的听萧景赫的叙述,能够听得出来,萧景赫的确是十分谨慎的想过这些事,但很多举措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大庆,反而更像是在虎视鹰瞵垂涎威胁之下匡扶社稷的孤注一掷——尤其是萧景赫最后在面对附属国这一问题上的谨慎与忌惮。
这并不正常。
向大庆称臣的附属国有且仅有一个,并且百年来安分守己并无不安分,萧景赫为什么会对那个领地不过一洲大小的附属国如此上心忌惮?
杨晏清微微眯起眼,他的脸颊因为发热已经浮上些许红晕,萧景赫按照他的话一路前行没有回头,自然也不可能找到药物替杨晏清缓解一二。
发热的确让他思考的速度慢了很多,但跟上萧景赫却还是容易的。
萧景赫感觉到怀中人轻微的发抖,止住话头皱眉低声关心道:“很难受?”
“不碍事。”杨晏清摇摇头,食指从禁锢的大掌中钻出来摩挲着萧景赫虎口处的厚茧,慢慢道,“整顿科举,划分官吏职责……这些都没错,但就在王爷踌躇满志忙着改革内政的时候,以内阁为首的六部尚书及各御史便会纷纷上奏,劝慰王爷顾全大局,多为江山社稷着想。王爷当然不会听从,反而会将内阁老臣逼退朝堂,内阁老臣闭门不出,各地州学子愤然,文人笔墨如利刀割喉,届时王爷便会面临天下文人的骂声一片。”
身后的萧景赫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一群读书读傻了只知道攻讦他人不知道报效国家的书呆子?”
“然后会有各地州起义军以匡扶正统推翻暴君的名义叛乱起义,王爷会下令由亲信领兵镇压,将士出外,粮草为重,被内阁把持的六部不会让平叛顺利进行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爷会发现能供给调动的兵马越来越少,朝堂上可用之人一个接一个消失。而那些打着正统名义的反叛军将在内阁的指引包庇下一步步打到王爷的面前……”
杨晏清叹息道:“王爷的大庆,就这般亡了。”
事实上,前世萧景赫登基后内阁也的确是这样一步步架空萧景赫的,只是没有到叛军作乱的地步罢了。
萧景赫咬牙:“若本王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宰了内阁的那三个老东西。”
“唔,内阁的三位阁老对外名声极佳,乃是当世大儒。王爷谋反登基已是落人话柄,如今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无故诛杀三朝元老,桃李天下的大儒,如此残忍,何愁不引得群情激奋?谋逆作乱者亦可被谋逆作乱,届时宗亲谋反更加顺理成章,再加之哀兵必胜……啧。”杨晏清又叹了口气,“王爷的大庆又亡了。”
“谋逆登位,宛若行走于刀刃,一不留神曾经握在手中的权柄力量便反噬己身。”
“王爷,凤冠太重,还是官袍玉笏更合在下心意。”
萧景赫放开手,抬起钳制住杨晏清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和自己对视,脸上的表情阴沉一片:“先生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杨晏清顺从地仰起头从下方仰视萧景赫那张俊脸,眨眨眼,轻笑道:“王爷想听点什么好听的?不如王爷说一句,我跟着学一学?”
萧景赫的眼皮因为隐忍的怒意跳动了几下,手上却放开了那书生的下巴,手指摩挲着回味仍旧残留着皮肤细腻的触感,不再想和这个忒气人的书生说话。
杨晏清想要往后靠,却被萧景赫挡住,不解的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这么小气?
萧景忽然问:“如若萧允没能在那场内乱中活下来,先生会在什么考量下,选择辅佐本王?”
杨晏清想了想:“王爷这柄利刃太难掌控,如若我选择了王爷……那必定是我的手里把持着能让王爷一朝事败绝无回天之力的把柄罢。”
萧景赫板着脸松开环着杨晏清的胳膊,见杨晏清看过来还转头看向了一边。
杨晏清:“……”
笑意没忍住从眼角溢出,杨晏清抬手勾住萧景赫的前襟,正要说什么,却越过萧景赫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无声窜上天的一抹幽深暗光。
“怎么了?”萧景赫感觉到杨晏清的动作停顿,有些担忧的抬手抓住杨晏清的手腕,“你究竟是哪里疼?只是发热?”
“不只是发热。”杨晏清眉眼疲倦的重新窝回萧景赫的怀里,“浑身上下,五脏六腑,哪里都疼。”
萧景赫也没办法,只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怀里的人似乎是觉得不舒服,在萧景赫怀里蹭来蹭去的调整姿势,衣物摩擦间,萧景赫的脸突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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