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内力不比藏烨,怕是很难靠己之力将门打开救藏烨出去寻医,燕淮凌心如死灰地回到藏烨身边。
望着那睡相安然的男人,燕淮凌绷着牙关重新半跪而下,将藏烨身躯拉起,让他稳稳靠上王座。
大人,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声音带着轻颤,燕淮凌小心翼翼地凑近藏烨面庞,双手自藏烨腋下探向其背脊,重新输送真气,意欲通其血脉,令心脉重新复苏。
若是你不醒,知道在下会有多难办么。
藏烨身躯被燕淮凌微微向前一揽,脑袋便无力地抵上燕淮凌肩头,却依然一动不动。
喂,大人不怕在下一人揽功么?
燕淮凌扯着唇角,勉强挤着笑,加大手上力,喃喃道。
就那么又强行运了许久气,心中的希望却若暮阳般一点点消失了光亮。
扣在藏烨背部的指尖一点点陷入,他绷着牙关,致力于让笑停留在唇角:大人,天下第一剑诶,这么倒下是不是太丢人?
怀中人还是无声无息地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再无力输气,燕淮凌将面容埋在藏烨脖颈,渐渐停止了动作。
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挪动藏烨身躯,让其枕上自己双腿。
背靠王座,面如土色地看着前方有些波纹的湖水,他愣怔了许久才垂眸望向安静沉睡的藏烨。
指尖一点点探上藏烨面容,温柔而细腻地摩挲着。
与先时不同,他这次不需顾忌其他,肆无忌惮地触碰着。
藏烨发梢上被火灼焦的微小痕迹,他都不放过。
触感,粗糙,能想到面对激烈火势时,这顽强之人毫不退缩的决心。
乌黑眉宇、紧合眼皮下,是那双视线犀利,摄人心魄的眸。
傲人的鼻梁、寡言的唇畔
指尖染上藏烨唇角鲜血,燕淮凌无言地望着,再次感到心口锐痛起来。
何以至此?
他想起以前质问自己的话。
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雪色衣袍将藏烨脸上血迹擦拭干净,燕淮凌细细捧着对方面庞,鼻息吹拂在藏烨脸上。
那张平时血色充盈的面容,此刻却苍白若雪,冰若顽石。
正擦拭间,燕淮凌忽然感到胸间涌上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
顽石。
没错,这捂不热的石头,今日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指尖顿在藏烨太阳穴之间,燕淮凌忽的发出一阵幽幽笑声。
初时低哑,之后渐转明亮,竟畅笑不止。
肩膀被笑声带动,不断颤抖,连着藏烨身躯也微微动荡起来。
单手探上眉心,燕淮凌狠狠大笑了一番后,终于疲惫地停了动作。
眼下情形该是多么可笑?那口口声声只为灵官奉献一命的男人,此刻却为了他这吊儿郎当随意放浪之人丧命?
不过是护送医簿,燕淮凌清楚,这虎峰洞,此人完全不必涉险前来。
就算放他燕淮凌死在这洞穴之内,只要保证密令完成,藏烨仍不虚此行。
然而这脑子一向好使的金卫名竟犯了如此大错,着实让人震惊。
大人。指尖在藏烨面上幽幽轻点,燕淮凌已耗尽周身力气,连站都无法站起,在下真是没辙了。长叹出声,他仰头望向上方天顶,开口道,于我倒无所谓,修养两日,待柳下铭那厮以为我死了,便会开门进洞,彼时,要想脱身,我只要
一句话未完,他倏然顿下。
眼角酸涩不已,唇畔陡然颤抖起来,眉梢紧蹙,他像是看到鬼魅般,狠狠瞪大双眼,一动不动。
前方水波安然,时不时有滴水而落的清脆声响拨动耳畔。
燕淮凌双目渐渐泛起血丝,大颗大颗的泪水开始在眼眶积聚。
我只要偷袭柳下铭泪水悄然滑下,源源不断,燕淮凌道,应该就能成功,彼时
声音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燕淮凌再无法说下去。
他像中邪了般闭上眼,慢慢将头扬起,不愿泪水再顺颊而下。
然而汹涌的情绪显然不愿给他这个面子,继续肆虐着,毫无停止之意。
掌心缓缓收紧,牢牢扯住藏烨衣襟,他绷着牙关沉默了许久,仰面睁眼,望着天顶,终于能勉强自嗓间挤出一句嘘声:若是能与你一起活着出去怕也不错大人
燕淮凌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过留下谁人性命。
行走江湖,朝不保夕,若是于心头替人留下一亩田地,必为把柄,寸步难行。
藏烨却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于他心间扎根,成了他的软肋,他的破绽。
惜命若燕淮凌竟愕然发现,此刻自己正暗暗祈求,就算让出自己生命,也要让藏烨活命。
泪水一滴滴砸在藏烨脸上,燕淮凌倔强地继续望着石窟那凹凸不平的天顶。
在下这命,比起大人的,死不足惜
经此一役,先前混沌不清的情感,终于被燕淮凌梳理干净。
他伸手慢吞吞地握住藏烨手掌,收紧。
什么儿女情长?龙阳禁忌?他都抛之脑后,再不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