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欣赏的浪漫与美,是内敛细致的,要有慢条斯理的感觉,就好像肉眼能看到时间在沙漏里流逝。要行云流水却又有绝对的秩序……”
余哲停顿下来,抬头微笑着看乔亦初,用一种医者安慰病人的亲切笑容,“放血也是一样。”
他把刀尖停在了乔亦初手腕纤细的血管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亦初和余哲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仅是余哲,就连乔亦初也是紧张的。两人俱是寒毛倒竖如遭遇险况的猫。
余哲看了乔亦初一眼,把刀子放下,慢悠悠的将手擦了擦,然后顺手塞进了乔亦初的嘴巴里。乔亦初嘴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他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余哲走向屋外。
在这漫长的几秒钟内,诸葛霄甚至觉得他能透过时光和夜晚的迷雾,看到乔亦初在余哲的刀尖下喷溅在空气里的血像墨般晕开。
他的神情紧张、尖锐却又梦般迷糊,也因此,他没有等身后那两人,莽莽撞撞的就冲开了屋子的木门。院子里安静的吓人,门被踢开的声音尖锐如飞鸟穿过耳朵。
“什么事?”
余哲站在门口,对眼前探头探脑的人淡定的说道。
“不好意思……”
诸葛霄略一犹豫后,对屋里面的人鞠了个躬,却飞快的窜入了屋内。
“神经病啊!”
没有。
“喂你这算私闯民宅,报警了啊!”
“对不起打扰了。喂把他抱住,诸葛霄,不是这里你不要再找了!”
怎么可能不是这里!
诸葛愤怒的看向屋子里已经呆掉的一男一女。
“神经病!”
“哦,你说里面啊。”余哲略略侧过身子,让过屋后黑漆漆的内堂,“猫在抓老鼠呢。”他笑了笑,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弹出两根,一根叼在嘴边,一根递给来者。打火机啪的响声在黑夜如蚊子死于掌心,他迷雾般的笑容在窜起的火苗里浮现又隐去。
“天真热啊。”他仰起头,靠着门框,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老鼠都呆不住了。”
“那不好意思了,小伙子,别介意。我听你这屋子里窸窸窣窣的,以为小偷呢。我说咦好像这屋子里的小伙子出国去了嘛。”
“啊,他的确出国了,我是他朋友。”余哲弹了弹烟灰,“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没事没事,不是小偷就好。”
来者将烟夹在耳朵上,冲余哲摆摆手,着白色老人背心的身子佝偻着穿过梧桐在夜空中的浓荫,出去前他转身对余哲善意的笑了笑,顺手拉上门的时候他无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门牌号,147。
余哲看着他走出院子门后仍旧待着,等到把一整根烟抽完后,才拍了拍手,关上房门,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诸葛霄无力的靠着那家门牌上的确无疑写着168的院子的围墙下,第一次想来根烟。
“肯定是这里!余哲那么狡猾!”他站起身,涨红着脸倔强着又要破门而入,被身后两人及时拉下。
“不会是这里……”
诸葛霄看着说话的这人。
“如果他们是协同作案,那在你进去的时候不会那么自然的愤怒,甚至看不到一点紧张。”
“是对方给错地址了。”
司机低头点燃一根烟。
诸葛霄愤怒的踹了一脚墙壁,再多的力气和怒气都不过是徒劳无功。
没用。
没用!
“容我多嘴,我们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如回去和周老板的人会合,再做打算。”
往巷子口走去的时候,在某个只有神知道为什么的瞬间,诸葛霄莫名的内心一痛,那种从悬崖上跌入无尽黑洞的无力感和恐慌感紧紧的攫取了他,他像是遭受了致命一击般扶住路边梧桐树的树干,剧烈的喘息起来,而后他无法遏制自己的蹲下身子痛哭,在那痛哭中他终于丢失了全部的声音。
没人见过这样的哭法。样子难看像张大嘴艰难呼吸的鱼,胸腔憋闷声音仿佛都被吞了进去。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在一栋安静的没有灯光的屋子里,有一把刀子,刚刚割开了一个绝望的男生的手腕。
☆、谢幕。
乔亦初清晰的听到了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流过掌心时是麻木的,因为那是来自自己身体深处的液体。血腥味很快在冰冷的市内蔓延开来。夏天还没走,乔亦初却觉得如此之冷。
余哲将台灯拧亮了一档,方便自己更好更仔细的观察乔亦初体内的颜色。当他看到鲜血汩汩流出时,他很满意,因为这代表着净化的开始。当血液流干时,这具躯体就将获得新的生命。“它”会成为一件旷世杰作,在“它”之前,人类从未如此靠近神性。
乔亦初紧闭着眼睛,尽量放平缓自己的呼吸。他想活下去的欲望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余哲看他时,好像看卑贱蝼蚁苟延残喘一样,怜悯之外更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情。但乔亦初的人性之弱并不会影响到“它”的神性。从一开始,“乔亦初”和“它”在余哲眼里就是分开的,乔亦初顶多是一具不得已而选择的容器,这具容易占据支配了他体内可贵的神性这么多年,却依然无法抹去自己生物性的本能,足以说明人之低劣。
乔亦初此时并无心去推敲余哲内心的想法。他的内心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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