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工作状态依然安然自若,本来心有疑虑的同事们,也因为要解决高强度的工作而不再多想。
下午两点半开始庭审,我终于把中午恍恍惚惚的状态拉回来,专心听双方律师和当事人撕扯,旁听席上坐着一个叁十来岁胖胖的女人,她听了一会,打开手机要录像。
我敲了敲法槌,阻止道:“旁听人员,法院不允许录像。”
她慢慢悠悠的放下手机,竟然还跟我讨价还价:“我没来过法院,就拍个朋友圈给朋友看看。”
我面容严肃起来,“书记员已经宣读了庭前纪律,法庭不允许录像,立马删除。”
原告的律师责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怏怏又看了我一眼才删除。
而后传她做证人,她也一直答非所问,偏偏口里还一直骂着被告律师道:“他就是个没有良心的黑律师,竟然给李军这种败类当律师。”
被告律师是位带着眼镜的青年律师,浑身上下透着精英气质,听她这样说也不生气,只微微勾了勾唇角。
我敲敲法槌,“证人不要讲和案件无关内容。”
她梗了梗脖子,戏感十足:“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实名举报这个黑心律师,他前几天到我的单位找我,让我签一份合同替李军这个败类说话,我为了自己的良心断然拒绝,因为他这样的行为不遵守职业道德!”ⓟǒ⒅f.čǒⅯ(po18f.com)
我几乎要无奈的抚额,看了看表,一个极其简单的买卖合同案已经审了两个小时了。
我暗暗呼出口气,用尽可能耐心和煦的语气说道:“证人,他的职业水平不是我们法庭讨论的范围,你和我都不能。你还有其他证言要当庭发表吗?。”
“尊敬的法官大人,这种律师不应该被你们处罚吗?”
“证人刘艳,我们是社会主义人民法庭,不要一口一个法官大人。如果你没有证言了就出去吧。”
法警引导她出了法庭,我还能听见她在法院大堂里叫嚷:“什么法官啊,不听我作证,就这还人民法庭还为人民服务呢,人民的话她听吗?”
刚关上门的法警又不得不出去制止她的叫嚷。
因为案件简单,直接做了当庭宣判。
原告听到不利于自己的宣判直接炸了锅,当场上前就要跟我哭闹,说她拿不到钱就不活了,连我也别想好过。
这种胡搅蛮缠的当事人我见多了,故而也未在意,回去办公室二十分钟就写完了判决书,签发给了他们。但之后的发生的事让我自责自己还是大意了,这是后话。
出了法院的门,我站在马路对面等十一路公交车,远远就看见唐怀青的车子开过来,我浑身一机灵,赶忙向离法院更远的地方走去。司机开的车速与我同步,唐怀青坐在车后座上,打开窗户弯着唇角看我,我恍做未见,低头快步走着,待终于离法院远了,我才倏地停下步子,重重叹了口气,开门上车。
车门被我甩的砰的一声,我坐在车里,瞥眼看向唐怀青的眼神冷得彻骨。
“唐先生,是我误会你了吗?你原来这么想让自己身败名裂,让你的公司倒闭?”
他觉得好笑,“让别人知道你我结婚了,就会让我身败名裂让我的公司倒闭?”
“我们是假的,如果你和我是假的这件事暴露在世人面前,我顶多受长辈的责罚,你是公众人物,你会遭到舆论反扑的。”
他一直眯眼冲我笑着,我的重话像一下子打在棉花上,于是气汹汹的拧开他车上的水,以此来显示我对他行为的严肃态度。
“会被骂人前翩翩君子,人后斯文败类吗?”
本在喝水的我一下子被呛住,心虚的拧上瓶盖,额角浮起虚汗。
“你不解释一下?”他单手扶在我的座椅上,栖身上来,“我在你面前如何斯文败类了。”
他的唇离我的眼睛越来越近,我的眼睫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轻轻吹出一口气,刺激的我一阵激灵,我闭上眼睛,抗拒着单手撑他的胸口,却因为心虚使不上力气。
他的脸离我远了些,我听他开口说道:“昨天是我的生日,你昨天可是连生日快乐都没对我说。”
明明是嗔怪的话,却因刚欺负了我而语气里带着愉悦。
我逃出他的桎梏,暗暗呼出口气,“祝你昨天生日快乐,改天请你吃饭。”
说罢,我赶忙手扶上车门就要下车。
“回来。”他拿出一个衣服品牌的手提袋,“就今天吧。换上,跟我去吃饭。”
“今天我跟江源约好了,改天吧。”
他原本闪着慵懒与愉悦的眸子一沉,偏转过头去,语气颇为不悦:“给他打电话,说你去不了了。”
“唐先生,你是不是入戏霸道总裁人设了。”我推了推手提袋,“我走了。”
他拉住我,突然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条款式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项链。
“送给你。”
“为什么?”
“我喜欢。”
“喜欢什么?”
他看着我,眨了下眼睛。
我的心砰的一颤。
良久我才意识过来被他俊逸的面容迷惑了,清了清神智,开玩笑道:“你我不过是假结婚,你还要包这种售后啊?”
为防止他没完没了的纠缠,我甩开他的手,快步走下车去。
他没拉住我,立马下车追我,我提着包健步如飞,却也难敌的上他走路的速度,他一把拉过我的手,语气坚定道:“你在s市不能带戒指,总能带着我送的项链吧。”
我甩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破唐怀青的纠缠,我顺着来人的手看去,正是江源。
唐怀青看着江源五指扣住我的手,面容一瞬间阴郁。
江源开口也具是冷意,“我约了安若。”
唐怀青不怒反笑,“江医生,安若今晚有其他约会了。”
“唐先生,我刚刚看到的是你在纠缠她。”
唐怀青被说的面容有些难堪。
我趁机拉着江源的手就要过马路,唐怀青自后敏捷的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扯得差点摔倒。
我无语看天,抬手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手指掰开,他的力气却大的很,我终于无奈的警告道:“放开。”
他好看的眸子此时闪过阴鸷,深深看我们两人一眼,转身大跨步上了车。
……
今日难得我和江源都有空,便去了我很喜欢的一个餐厅,我一边恨恨咀嚼着食物,一边与江源控诉道:“我觉得我被唐怀青骗了,他一定有大阴谋。”
江源看着我的样子笑道:“自从我认识你,你一直从容淡定的样子,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生一个人的气。”
我点点头,“是啊,他太过分了。”
“你也不必被他摆布,大可对长辈坦白。”
我咽下喉间的酒,“当初两人做戏就是为了安抚老人,最后肯定会对长辈说我们生活不下去的。只不过现在不行。”
他点头,正要换个话题,突然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举着酒杯走到我们桌前,开口跟我打招呼:“林法官,这么巧。”
我抬头一看,正是今天审理的案子的被告律师傅远,平时出于职业道德和谨慎,我一向跟我手下案子的律师划清界限,小区里跑步碰到我都绕道走,不是我过于讲原则,实在是有些律师总想在我身上钻营取巧,但因为傅远的案子已经发了判决算是结束了,我就未警觉,也点头问了好。
听他继续说道:“林法官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入了贵院第一批法官员额,像您这样又专业又有耐心的法官,可遇不可求。”
我听他赞叹完,笑着点了点头道:“判决已经发下去了,跟傅律师预想的怎么样?”
他眯起眼睛笑道:“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我该感谢您,敬您一杯”
他这么客气,我也举着酒杯站起来,“都是依照法律公平裁决。”
他看着我的眸子深邃起来,看得我有些不自在,他像是想起了从前的什么,弯唇点了点头,“对,让每个公民感受到公平正义。我记得我们当年一起在律所实习,主任问我们为什么学法律,你说‘为生民立命’,这句话让我记了很久也十分感动。”
“为了感激林法官让我的当事人得以申冤,我这刚好有两张歌剧的贵宾票,您收下。”
说完他变戏法似的真拿出两张票来。我扫了一眼,正是我此前一直想订却订不到的场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