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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胤以武立国,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庶族,有能力有资质的都会在世家族学或是各地武府宗门修习武道。楚珩的师门漓山,就是武道宗门中的佼佼者。
    近些年,漓山新秀频出,加之又有东都境主叶见微和漓山东君姬无月两名大乘境坐镇,隐隐与九州第一武府宜山书院呈分庭抗礼之势,被武道中人格外推崇敬仰。
    但是再好的师门也要弟子自己争气才行,像楚珩这样,根骨平庸,资质驽钝的,天生就不是修习武道的那块料。
    当年他能去漓山,不过是因着他生母姬无氏与占星阁主穆熙云有旧,加之楚珩幼时不足,体弱多病,看着就像是早夭之像,留在楚氏族学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钟平侯索性便允了他生母所请,放楚珩去了漓山,任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不过虽然学武不成,单看楚珩如今这霞姿月韵皎如玉树的风仪,倒也不算白去漓山。
    管事在前面引路,一路上碰到侯府里的下人们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管事也不耐烦介绍。倒是那名叫乐庆的小厮殷勤地从楚珩手里接过行囊和帷笠,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后。
    游子归家,先拜父母。
    彼时,钟平侯楚弘正在后院正厅内和嫡妻叶氏准备用晚饭,儿女们陪坐在一旁,楚珩同母所出的亲妹妹楚歆也在,亲弟弟楚琰尚在钟离楚氏族学未归,如今不在帝都。
    门房过来通报的时候,桌上的饭食还没摆齐,钟平侯与妻儿们说话谈笑,气氛好不和乐融融。
    乍听到楚珩回来了,厅内的欢声笑语霎时一停,公子姑娘们疑惑相觑,楚弘和叶氏对视一眼,恍惚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于是连忙命请进。
    管事只带楚珩进了门便停下脚步,站在门旁恭候。楚珩迎着一众好奇的目光走了进去,他在楚家行二,但侯府嫡长子早夭,楚珩便成了年居最长,在父母身旁陪坐的几位连忙都站了起来。
    顶着一屋子打量的目光,楚珩朝钟平侯和叶氏请过安,又和兄弟姐妹们互相见了礼。
    许是太过生疏,分明是血浓于水的家人,礼数走完,彼此却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是主母叶氏打破了沉默,轻咳一声,开口问:“时候还早,珩儿也未用过饭吧?我再叫人添副碗筷。”
    楚珩垂眸敛眉,平声道:“谢您赐饭,只是路上自觉来的晚,唯恐叨扰尊长,已在外面用过了。”
    叶氏便不再劝,只点了下头:“你路上奔波,想来也累了,早些休息也好。”说着,随手指了个端茶的丫鬟,吩咐道:“你带珩儿去……”
    她略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道:“嗯,去竹枝楼休息。”
    丫鬟领命应是,领着楚珩朝外走去。
    站在最边上的楚歆闻言微微蹙眉,有些欲言又止,她抿唇上前半步,看着楚珩的背影出了厅门。
    夕阳终于敛尽最后一丝余晖,隐在云层后的团圆月也显了出来。
    楚珩今日的听力太过敏锐,逖听远闻到了极致,以至于直到出了院子,还是能听到自他走后厅内继续传出的欢声笑语。
    小厮乐庆提着行囊跟在他身后,忍了半晌还是伸手拉住了管事,待楚珩走离他们十步外,放低声音问道:“竹枝楼不是小客房吗?地方也偏,怎么让二公子住在那里?”
    管事并不在意,随口道:“想必这几日侯爷和夫人事多,没记起来二公子要回府的事。行了,住哪都一样,走吧。”
    乐庆踢了一脚石子,撇撇嘴跟了上去。
    竹枝楼在东南角竹林旁,院子不大,格外清净。楚珩踏进楼中,虽说是客房,于他,倒也合适。
    夜幕黑沉如墨,明月冉冉升起,外面有大片烟火烈烈绽放,八月十六,今夜是阖家赏月的良辰令时。
    楚珩独自站在窗前的阴影里,帝都的月亮很圆,皎洁明亮,在苍穹之上脉脉注视着烟火人间。可惜纵然是最圆满的玉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楚珩回头望过去,府里的二姑娘、他同母的妹妹楚歆提着一个朱漆食盒站在门边,目光迟疑着向他看来。
    “阿歆?”
    楚歆听见楚珩叫她的名字,脸上霎时露出笑,这才举步走了进来。她的眉眼与楚珩有几分相似,大抵是随了生母的缘故,容颜姣好清丽,很有几分姝色。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本该最亲近不过,但造化弄人,楚珩四岁离家时,楚歆楚琰还尚未出生。直到后来他们的生母姬无诉樰病故,在生母的葬礼上才见了彼此第一面。正经算来,今日不过是第二面。
    晨风零雨久别情疏,再亲近的血缘在时间和距离中也渐渐疏远了。
    两人在桌旁坐下,沉默一阵后,楚珩开口问:“在侯府还好吗?怎么不和父亲去赏月?”
    楚歆放下手中食盒,闻言只是低下眼睛微微笑了笑,轻声道:“赏月不急在这一时,我在家里当然无恙。反倒是哥哥这些年在漓山还好吗?这次可会住些时日再回去?”
    楚珩的目光落在她侧脸上,她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神情,但抿起的嘴唇和眉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隐隐坚毅,已然昭示了生母早亡的庶子庶女,在侯府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
    楚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不回去了,待你出阁,我再回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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