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嗯”了一声,蹙着的眉依旧未曾舒展开来。
齐峯见状,转而又道:“你身在帝都,现在又杵在众人的眼窝子里,四方明枪暗箭诸多,不可不防。半梦昙带来了吗?”
楚珩轻轻摇头:“我从漓山来的时候药还差了一味,不过眼下快到太后千秋,师娘会过来帝都,顺便把半梦昙带来。我出宫的时候不多,在御前还应付的来,暂时没什么事非要我出手。万一这段时间有变,还有偕行灵玉在。”
齐峯点点头,稍稍放下了心。
天色渐晚,正事说完,齐峯便起身离开了。楚珩送完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窗棂一开,冷风迎面而来。
夜很静,敬诚殿里的那些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他尽力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儿,却怎么都弄不清楚自己这些情绪到底是从哪来的,反而越想下去,心头火气渐渐又有了要再烧起来的迹象。
他有些烦躁地关上窗子,发泄似的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了床榻间的被子里。
同一片夜空下,总有能想到一处的人。
彼时皇城敬诚殿内,凌烨处理完明日召见臣子的事宜,正要举步回寝宫休息,余光瞥见侍立一旁的掌殿高匪有些欲言又止。他偏过头随口问道:“何事?”
高公公想起前些日子,皇帝暗嘱他散出的那些楚珩在御前如何被磋磨的流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件事忘了禀奏陛下,今日傍晚,楚侍墨曾来过,应该是有事要面圣。”
凌烨心中一动,皱了皱眉问:“怎么没见通传?”
高公公:“碰巧陛下正在和苏朗公子说话,楚侍墨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想来应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凌烨点点头:“等他明早过来,朕问他吧。”
高匪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明日是初六,论到楚侍墨休沐。”
凌烨放笔的手一顿,眉峰霎时皱起:“明日不来?”
高匪闻声一凛,垂首恭敬道:“是,每月逢六,御前侍墨休沐。”
凌烨面色有些不愉,放下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只淡淡“嗯”了一声。掌殿见他凝神沉思,不敢再出言打扰,低下头退至一旁。
翌日天亮,楚珩才吃过早膳,云非就准时准点地到了露园门外。
昨日晌午在武英殿,云非得知楚珩今天休沐,便邀他去明正武馆一观。
云非大抵还是在为楚珩被陛下记了二十杖的事自责,后来又听传言说楚珩在御前各种艰辛,心里很是愧疚,便提议带楚珩来武馆逛逛,中午在四时食居请他吃宴,权当是赔罪。
他相邀的时候格外诚恳,楚珩不好和他讲自己在御前的实情,便应允了下来。
楚珩从露园出来的时候,面上神色略有些不霁,云非出言询问了几句,楚珩只说昨夜没有休息好,云非便与他谈起一些帝都的新鲜事稍作提神。
如此,一路上倒也不算无聊。
明正武馆坐落在帝都内外城交界的长街上,其隶属武英殿,是官府主持的武馆,每日都会有六名武英殿任职的天子近卫来此坐镇,同众武者切磋论艺。
明正不以出身贵贱分高下,只凭本事高低论英雄,因而备受京中武道中人推崇,武者们观剑比武都爱到此。
楚珩头回来这里,进门就看见厅堂的匾额上镌刻着“明堂正道”四个字,以金粉写就,苍遒端严,第一眼就认出那是当今御笔。
他心里不由一动。
他们二人从城外露园过来,到武馆的时候已经将近巳时了,正中央的大比武台上左右两侧各立着两拨人,是等会儿要当众切磋的武者。
明正比武,最看中“光明磊落”四个字,因都是同道中人切磋论艺,故而比武一律点到即止,绝不允许重伤他人。一旦有人有失切磋之义,当日坐镇武馆的天子近卫便会即刻出手叫停。
也正因为有如此规则,明正武馆是武英殿每个人都必须要来轮值的地方。
楚珩本也不例外,但他情况特殊,实在有些……拿不出手,谢初便只好先将此事放了一放。
楚珩和云非刚进去武馆,站在二楼高台上的陆稷一眼看见了他俩,立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今日的比武确实值得一观,明正武馆前几天便放出消息,初六同台切磋的几位都是一流高手,二楼的厢阁雅座一大早便被抢占一空,就连一楼的看台上也站满了人。
正巧今日该云非来此镇场,他一早出发露园去寻楚珩,便让同日当值的陆稷帮他们提前占个好位置。
楚珩跟着云非上了二楼,武馆里的堂倌很快就端上了清茶和各色果子。
云非安顿好楚珩,忙不迭地招手唤来托着名牌的堂倌,准备下注,他身上还穿着锦袍,急着下去换劲装武服。
第一场比武的两位武者已经在台上站定,一位是离识境巅峰,另一位却已经跃入了更高一阶的灵虚境。
云非和陆稷不假思索都不押了同一边,转过身满脸兴奋地看向楚珩:“快押,这局右边稳赢,白送……”
楚珩心不在焉地抬眸朝比武台上瞥了两眼,却押了相反的左侧。云非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阻拦,楚珩就已经递了下注的名牌。
云非立刻急了:“哎,你怎么押了左,两边差着境界呢!这下亏了亏大了……”
陆稷直接哀嚎一声:“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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