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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叶书离连忙拍了拍她的背,穆熙云捂着眼睛挥开叶书离的手,努力平复下来掩住自己的失态,低声说道:“阿月先前是被皇帝请进了宫里?那你去和他提一句吧,让他仔细着些。他平日毕竟在御前当值,相处得久了,有些习惯难免会落入别人的眼。这会儿他是东君,要小心些,尽量别做往日里楚珩会做的事,若是让陛下察觉出什么端倪,就不太好应付了。”
    叶书离看出她从宜安寺回来后,情绪就很是低落,当下也不想她再忧心,应了一声便推门出去了。
    帝都冬季的雨一下就是大半天,时急时徐,淅淅沥沥的片刻也不停,重重宫阙被雨丝蒙上一层飘渺的白雾,在连绵水幕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凌烨面沉如水,独自站在镂窗前,神情竟是比外头笼罩着琼楼玉宇的水雾还要沉重几分。
    “握不住剑……”他轻轻念了一声。
    怎么就这么巧?眼睛很像,口味也很像,如今又多添了一条。
    凌烨曾经仔细看过楚珩的手,手指修长,指节有力,两只手的虎口和指腹都有薄茧,的确是一双练过剑的手。而楚珩也确实和他说过,自己握不住剑,做不了剑的主人。
    可现在恰好又来了一个握不了剑的,这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一点了。
    他的御前侍墨,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凌烨掀开镂窗一角,有风越过窗棂徐徐吹来,身后案几上摊开的纸册随风而动翻了两下,恰巧停在了扉页——
    是楚珩的籍册。
    他转过身,望向那沓纸,上面的每一句他都仔细看过。从楚珩四岁拜入漓山山门,到他二十岁后出师归家,天子影卫逐一核实过,白纸黑字确实没有一句假。
    楚珩和姬无月本应是两个人。
    他们之间相差得实在太大了,一个学武不成,另一个却是独步天下。而且楚珩太年轻了,东君出现的时候,是在四年前,那时楚珩不过十七岁。
    所以真会有那么巧吗?
    凌烨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他忽然觉得,他得好好会会这位漓山东君。
    ……
    入夜时分,这场冬雨非但没停,反而在一声闷雷后如同银河倒泻,倾盆而下。
    因为这场雨,南隰使团已经在陵光关耽搁了整整一日。
    银颂读完密信,看向一旁正在摆弄茶具的镜雪里,有些幸灾乐祸道:“师父,赫兰拓没得手,暗探说他碰上了漓山东君姬无月。”
    “漓山东君?”镜雪里闻言偏了偏头,思忖一阵后勾唇笑道:“我想起来了。是他的话,赫兰拓能走可真是行大运了。”
    她显然是被这个名字勾起了兴致,神情间仿佛是要见故友的愉悦,银颂顿感好奇:“师父您认识?”
    “何止认识?”镜雪里怡悦得连茶也不煮了,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去帝都。她扔下手中茶饼,看着银颂似笑非笑道:“还结过仇呢,见面就要往死里打的仇。”
    “……”
    第42章 送剑
    翌日冬月十七,储君归京途中遇刺的消息传遍帝都,京畿二百里以内全线封锁,拱卫帝都东西南北四方的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座关隘随之戒严。①
    皇帝震怒,急召尚书台、枢密院、鸿胪寺以及在京的所有将领,至敬诚殿议事。
    刺杀太子是虞疆圣子赫兰拓,此举几乎等同于虞疆十六部向大胤宣战。
    而兵部原先拟定开辟的靖南丝路道,恰好途经虞疆领土,不得不因此叫停。
    西北战事一触即发,枢密院八百里加急传令封锁国境。身在帝都的所有虞疆人一律不准离京,由五城兵马司盘查审问。
    与此同时,以国师镜雪里为首的南隰使团已经进入陵光关,即将抵达帝都,鸿胪寺奉旨接待。
    今日大雨,天色晦暗,敬诚殿的明烛燃了足足一上午,几位公卿侯相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一辆乌木鎏金的宽架马车踏着一地碎雨,以十分嚣张僭越的姿态越过崇极门,直入靖章宫。
    靖章宫是皇帝起居问政的地方。国法有明令,除皇帝外,只有皇后殿下的车驾可以在靖章宫内畅行无阻,若没有特旨,就算是太子也要在崇极门前下马驻轿。
    驾车的是天子影卫,车里的这位显然不是一般人,一群公卿大臣不约而同地往月台上望去,就见敬诚殿的掌殿高匪已经领着举伞的内侍,亲自在暖阁前躬身候着了。
    马车行到殿阶前缓缓停下,不多时,从里头下来一个身着红白双色锦衫的男子,他抬起头,脸上银质面具跃入众人的眼帘,一行人瞬间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漓山东君姬无月。
    昨日就是这位恰好途经官道,帮忙拦了刺客。
    高匪连忙施礼迎了上去,撑伞打帘,毕恭毕敬地将人请进暖阁。
    这一幕落入几位世族出身的公侯卿相眼里,一群人心里微微泛起异样。
    皇权与世家分庭抗礼,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衡。近些年,一叶孤城的势力愈发令人不敢小觑,但漓山秉承的态度却十分中立,一直置身于九州朝局事外,城主叶见微身为大乘境,更是多年不曾踏足帝都。
    若非是姬无月那个姓楚名珩的师弟旧伤复发,东君自然也不会过来。
    如今因为太子的缘故,本该离开帝都的漓山东君却与皇帝来往甚密,这对于世家门阀而言,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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