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真的很苦,眼泪是不敢掉的,自己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也不敢,因为泪水从眶子里溢出来的那一瞬间,心志就会有动摇了。说是天降大任也好,自欺欺人也罢,总之只有不去想那些苦楚,当所有的艰难都不存在,才能有勇气一直继续下去。
前路遥遥,肩上挑着过去未能释然的意难平,前方亦有许多未知的不得已,但不管艰难还是险阻,如今他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跋山涉水,值得了。①
真是“要命”啊,凌烨想,才几个月就这么喜欢了,那时候他自己都没想过,会这么快也这么好地遇见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让他既愿意倾诉,也愿意包容。
凌烨低下头,在楚珩脸上“叭”地亲了一口,将那册话本放回床头案几上。东君也好,山花也罢,在帝都,他就是自己的阿月。
至于阿月有暂时不肯说的“小秘密”,没什么要紧的,他愿意包容和等待。或许是亲手了结亲人后解不开的心结与阴影,可能也有患得患失的顾虑与彷徨……凡此种种,他愿意让时间来抚平一切、证明一切。他们的日子那么长,这才几个月呀,有什么可急的。
凌烨躺下来,将贴在自己身上的楚珩往怀里揽了揽,不多时也沉沉睡去。
……
后半夜变了天,一夜潇潇春雨落,翌日楚珩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淅淅沥沥的。
天阴沉沉的分不清时辰早晚,楚珩见凌烨也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衣裳倚着引枕在被窝坐着,便以为时间还早,往凌烨身旁挤了挤,头抵着他的腰,眯上眼睛继续打盹。
凌烨从一沓奏章里腾出一只手来,在楚珩脸颊上摸了两下,问道:“饿吗?”
楚珩蹭着他的掌心摇摇头,昨儿半夜吃了顿香喷喷的宵夜,管到这会儿也不觉得饿。
凌烨又问:“还想睡?”
楚珩说:“不是还早呢吗?”
凌烨笑起来,抚着他的脸:“都快辰正末刻了。”
“嗯?”楚珩有点吃惊,但还是窝在锦被里没动,这种雨幕久久不断的天,很适合睡觉,听着窗外雨点落在瓦檐地面、青草木树上的嘀嗒声,心会变得出奇的宁静。
尤其心上人也伴在身侧,真是十足的惬意啊……
楚珩正享受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凌烨将散在身前的折子拢了起来,摞成一沓放到了床头案几上,接着取过一册纸张略微发黄的话本,翻开看了起来。
“……!”楚珩一下精神了,怎么又看起这个了,不会昨晚账没算完吧?楚珩摸了一下自己的腰,觉得今晚要是再来这么一遭,这腰干脆就别要了。
他必得主动出击才行。
楚珩伸出两根手指,悄咪咪地从锦被下挪过去,拽住话本的一角往下扯了扯,说:“我们起吧,用早膳?”
凌烨却不肯撒手,侧头睨向他:“不是刚刚才说不饿吗?”又拍了一下他的手,“松开,等会书让你给扯坏了。”
楚珩心说我都想把它给烧了,不然留着哪天翻起旧账来有我受的。大概是他意图“毁尸灭迹”的眼神太露骨,凌烨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缓缓道:“这书要是丢了少了不见了,朕就找你算账,少一页就算你一回。”
楚珩闻言抖了抖,收了手指缩回到被子里。凌烨微微翘了翘唇,津津有味地继续看了起来。
而楚珩却发起了愁,听见那个“朕”字,就知道还没完全消气,他不禁有点沮丧,都吃完了还怎么办呢?
他左手换右手地揪着凌烨的衣角,过了没多会儿,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就临近午时了,这下不得不起了,外面的雨还没停,只雨势小了些。常言道春雨贵如油,今年立春早,这场雨下完,天气才开始回暖,民间春耕也要准备起来了。
凌烨在心里盘算完躬耕帝籍的事,走到御案后拟了道劝农诏令,待廿日大朝会议定后便发往九州各州府。
午膳摆在明间,饭后侍膳女官奉了今年的第一批早春贡茶上来,楚珩捧在手里嗅茶香,浅尝了一口,说:“这应该是中州的早春茶吧。”
“嗯。”凌烨点头道,“江南的明前春茶,再过一个多月就会送到宫里了,又比京畿的这一批好些,你要是喜欢,今年就全留下,先不往外赏了。”话落,他又摇头,笑道:“不对,本来也是该留下的,往年宫里没皇后,说来说去,其实都是用中宫的份例赏的,以后肯定不行了。”
一两明前一两金,明前是茶中极品,一春拢共就得这么多,历来只作御用贡茶。
“留下。”楚珩非常受用地点头,又瞄瞄凌烨,第二觉醒来后,那册话本也被陛下翻完了,瞧着不太像生气的样子,楚珩本来以为他是憋着醋,用膳的时候观察了一路,到现在听他说完茶,才有点放下心,感觉这一关应该是过了一半儿吧……?
明前茶到宫里的时候,今年的春闱也要拉开序幕了。
自打二月十四钦定颜懋为恩科主考官后,相府门前就热闹了起来,各地学子纷纷前往试着投献行卷。至二月二十大朝会,副考官、同考官一齐定下,整个帝都内城的公侯府邸都是来来往往寻求门路的应试学子。
包括城郊漓山露园,也被人踏破门槛。
帝都露园忙得热火朝天的这段日子,千里之外的宁州漓山却出奇的宁静。原因无他,被大师兄的那道急令给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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