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叶见微迟早会得到消息,毕竟他是在漓山青囊阁主的陵园里受的伤,但却不曾想师父居然来得这般快。他的伤势瞒得过陛下他们,却瞒不了同为大乘境的东都境主。
叶见微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徒弟伤成什么样,看凌烨的样子,显然是不知内情,被楚珩瞒了,一时间又气又急又心疼。
他顾不得那么多,和凌烨简单说了几句,就沉着声对楚珩道:“你跟我过来。”
楚珩不得不从凌烨身后挪了出来,低头跟着叶见微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楚珩就跪了下来,叶见微以内力结了道隔音阵法,显然是气得不轻,冷脸道:“漓山东君还需要给掌门行跪礼吗?不是自己挺有主见的吗?我要是不来,东君这伤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楚珩脸色又白了两分:“师父,我……我错了……”
叶见微到底还是心疼徒弟,见楚珩额角都渗出细密的汗珠,皱眉道:“现在是你认错的时候吗?给我过来坐着。”
他捏着楚珩的手腕,给徒弟探了探脉,眉头皱得更深了,所幸他来得及时,楚珩并未伤到根基,他两指翻飞朝楚珩体内注入了数道真气,开始为他调息起来。
大乘真气在体内流转一个周天,带着楚珩的内息沿着七经八脉缓缓游走,最终汇聚于丹田气海,楚珩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他眼底酸涩,闭着眼睛哽咽道:“……师父,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
叶见微叹了口气,掌间动作不停:“去年秋天你回漓山,随身带着一柄新的佩剑,你说是入职武英殿的时候从藏剑阁里选的,我虽未见你用过,但你肯摸剑,这便是好事,我还当你已经想明白了。后来你问我燕折翡的事,我便没有多想,她确实是我跟你师娘的故人,也确实和你小师叔有关,但你怎么会把她假想成明远呢?明远若是在天有灵,都要被你这傻师侄再气死一回了。”
“你不是让我失望。只是阿月,你要知道,无论明远,还是我跟你师娘,抑或者外面正在等你的人,都不希望你囿于过去。那不是你的错,是明远的解脱。”
楚珩沉默良久,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砸落在地上,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不管燕折翡是谁,与妫海明远有多相像,小师叔都已经死在漓山天霜台前了。
……
叶见微一个时辰后才从房里走出来,见凌烨仍在门外,眉眼间写着明晃晃的担忧,他暗自在心里点点头,对凌烨道:“他没大碍了,只是终归伤了元气,还要调养一段时日。”
几日以来悬着的心在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凌烨颔首说:“境主辛苦。”
“不敢,陛下言重了,阿月是我徒弟,称不上辛苦。”叶见微摇了摇头,直截了当,“但他此番确实伤得厉害,我再晚来几日,恐怕就不是这个光景了。”
凌烨听言皱了皱眉。
叶见微摇头道:“他自小就是这样,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平日里倒是有几分娇气,碰一下都要委屈半天,可若是真的有什么,反倒自己忍着,不会说了。”
凌烨想起昨晚楚珩一见着他,就先跟他喊疼,撒娇要抱抱,现在看来大概也是带着遮掩伤势的想法去的。
凌烨垂了下眼帘。
“阿月在漓山鹿水陵园受伤,我这个做师父的责无旁贷。燕折翡的事,我会去处理,不敢烦扰陛下。”叶见微说道。
皇帝唇角的笑淡了下来,对上叶见微的目光,他默了片刻,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叶见微:“谢陛下。”
两个人很快略过此事,叶见微转而道:“星珲是不是也跟着陛下来了?”
凌烨点点头:“他在侧院。”
叶见微便跟凌烨请辞,临行前道:“陛下,星珲被我宠坏了,在漓山就不安分,想必到了帝都也没少惹事,给陛下添了不少麻烦。我把他送来帝都,也是想让他在御前磨砺心性,长长见识,若是有什么要他去做的,陛下也无须顾忌太多。”
话里含义不言而喻,叶见微说完便往侧院的方向去。
彼时侧院里,少主还不知道他爹来了的事。这几天他们夜以继日快马赶路,连着没敢合眼。事态紧急,路上倒没觉得有什么,但等见到安然无碍的楚珩,心里的弦松了下来,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疲惫。他回房就把自己摔在床上,钻进他债主的怀里,睡得天昏地暗。
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却还是腰酸腿软,睡了一夜也没能消解连夜纵马带来的不适。
苏朗先起床去膳房给他找吃的了,外面春光正好,星珲不想在房里闷着,便挪着步子朝院子里的躺椅走去。
然后就在院中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好巧不巧,叶见微过来的时候,离得老远,就先看到苏朗从侧院房里出来,他还尚且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踏进院子就碰到了一脸倦色、扶着腰的儿子从房里一步一挪地出来。
“……”
叶见微脸上的表情当即就变得一言难尽了。
就在上个月,一叶孤城开始流传一册新的话本子,写的不是旁人,正是漓山少主叶星珲和颖国公嫡次子苏朗。这书叶见微也看过,当时还没当回事,想着膝下已经出了一个逆子了,总不能扎堆出吧?而且星珲去帝都的时候都跟他保证了,一定带个标志贤惠的儿媳妇回来,但是眼下……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熟得不能再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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