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扶亡母灵柩回家,楚歆、楚琰并女婿韩澄邈自然同行前往,倒是阳嘉郡主,听闻皇兄要去漓山,当即按捺不住了,跑到了宫里求凌烨和楚珩把她也带去,保证路上听话不添乱。她想游览宁州很久了,无奈前两年九州内外动乱,一直未能成行,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一通歪缠过后,终于把凌烨烦得点了头应允。
三月初七,春山如笑。
姬无诉樰葬在帝都北郊,她当年只是妾,又曾入过掖幽廷,虽遇成德皇后诞下嫡皇子大赦天下,幸从奴籍脱身复回良籍。但在世人眼中依旧被低看一等,死后未能入钟离楚氏祖坟,就地葬在了帝都。
不过这也不值当得什么。落叶归根,于姬无诉樰而言,天下之大,除了漓山,哪里都不是她的“根”。
回家是件莫大的喜事,诉樰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因而他们这一路风和日丽,畅通无阻。
三月廿四,楚珩扶棺抵达漓山祖茔,停灵于家祠,和列祖列宗说说话,再择吉日入土为安。
从建宁元年到宣熙十三年,整整三十年的光阴,岁聿云暮,日月其除,姬无诉樰终于在死后的第十五个年头得以归家。
从帝都动身前楚珩已传信给师父师娘,皇帝微服到访不欲声张,叶见微算着日子,派了早些时日回来的叶书离和叶星珲轮流到一叶孤城城门前迎驾。
这日正好该叶书离在门口等着。
远远地看见了楚珩一行人,鬼见愁就迎了上去,朝皇帝拱手行了一礼,引着他们往漓山上去。
楚珩还要去一趟城中漓原侯府,便让叶书离先将阳嘉郡主、楚歆、楚琰和韩澄邈他们几个人领了上去,带他们赏一赏漓山的春日胜景。
再有几天就是庆典正日,漓山四方来客,叶见微此时并不在城主府中,楚珩办完了事,带着凌烨慢悠悠地往漓山去。
三月里春光明媚,一路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楚珩很久没回过漓山了,和凌烨一边走,一边闲聊起一些从前在师门的往事。
说起来,自打楚山花就是东君的事传回漓山后,楚珩还没见过师弟师妹们呢。
这群少年们往日最是黏他们的山花楚师兄,恨不得时刻栓在他身上才好。与此相反,对平日很少见到的东君大师兄却是又敬又畏,在他们心里,大师兄就是全漓山最不可招惹的存在,强大、冷酷、无情,比掌门师伯叶见微还要让人敬而远之。
——不过是帮少主做了几回师兄管教师弟的戏,就让东君的形象演变成这个样子,楚珩对此也很无奈。
走过浮空吊桥,到了山门,不出所料,果然引得师弟们人仰马翻,见到他都不知道心里到底是对东君的畏惧占了上风,还是对山花的亲近更胜一筹,一个个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楚珩看得好笑,打过了招呼,挥挥手示意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还只是个开始,从山门走到殿前广场,无论谁见了大师兄都一阵手忙脚乱,然后原地呆立似鹌鹑。
凌烨看得啧啧称奇,轻笑着同楚珩咬耳朵:“东君在漓山到底做了些什么,一路过来怎么都那么怕你?”
楚珩无奈:“这都得问星珲……”
“他小时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得不行,三天两头地就要犯一回漓山的戒律。他虽然是少主,但也没什么特权,犯了错一样要受罚。回回在水镜台抄门规抄得苦不堪言,我师父也不理他,他就只好跟我和书离诉苦。”
“后来等我到了归一境,便总以姬无月的名义去水镜台捞他,我是全漓山的大师兄,也是他的嫡亲师兄,由我管教理所应当。不过毕竟是犯了错,就算我不揍他,对外也总得装出个带回去责骂的样子,是以每次我把他从水镜台带出来,他就一副泪眼汪汪、满脸害怕的样子跟在我身后,在望舒殿待上一段时日再出去。外面便都以为他在望舒殿挨了打,是在受罚和养伤。”
楚珩继续道:“等我入境大乘,成了漓山东君,就更好把他从水镜台带出来了。他去望舒殿‘挨打’的次数多了,久而久之,大师兄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名声就这样传开了。”
凌烨轻笑:“你师父也不管么?”
“我师父?只要星珲不太过分,惹他生气,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横竖我带星珲回望舒殿也不会放任他瞎玩,就是换个地方和他读书习武罢了。不过星珲若是真的惹到了他爹,那才是谁都救不了他。”
楚珩想起从前星珲被东都境主满漓山追着跑的场面,不禁笑出声,又有些纳闷道:“但这小子被我师父骂的时候,总有办法把我和书离一起拖下水,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我们三个一起在长极殿罚跪。”
这次庆典他们三个都回了漓山,也都带了人。星珲是和苏朗一起从昌州过来的,叶书离表面上独行,实则漓山庆典,书院也会来人道贺送礼,为首的正是他们家世子。
叶书离和萧高旻的事他们还在寻找合适的时机,没敢跟东都境主坦白,生怕成为点爆火山的最后一根柴火,师兄弟三人谈及此事就瑟瑟发抖,都很愁。
逆子太多,得过且过吧,楚珩盘算着看在陛下的份上,届时他应该能少挨两下揍吧……
穿过殿前广场,就到了叶见微和穆熙云所在的长极殿。见过师父师娘,说完了要说的事,楚珩安排好楚歆楚琰阳嘉他们的住处,便带凌烨一起回了望舒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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