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跟着沈嘉来到了一座朴素甚至低调的小院,大门虚掩着,门上的漆都掉落了,看上去破旧不堪。沈嘉皱了皱眉头,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孩听见动静出来了。
那孩子看了看门外的两个陌生人,怯生生的问道:“你们是来找万老师的吗?”
“什么?”沈嘉大惊,“你说谁,万老师?”
“对啊。”小孩怕生,转头跑去正堂,一边跑一边冲里面喊,“万老师,有人找你。”
沈嘉和萧翌对视一眼,二人带着疑惑,也朝里面走去。萧翌心道,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姓万的老师?
果然,有一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望向来者,低声问道:“二位……找我何事?”
“你是……”沈嘉眯着眼打量此人片刻,迅速在大脑中搜索着,半晌才道,“你是万……万余?”
“沈家哥哥?”万余这时也认出来了沈嘉。
二人惊讶的看着彼此,激动不已。毕竟在沈嘉印象里,万余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没想到现在,他已长成一位英俊青年。
“快请坐,小杨,去倒茶。”万余吩咐小孩道。
几人步入房门,沈嘉才发现,这里摆了好几张桌子凳子,布置成书堂的样子。看来万老师的私塾后继有人,他的儿子替他继续办下去了。
“沈哥哥,你是回来祭祖的吗?”万余问道,“自从你考上进士后,可有好久未回来了。”
“是啊,这次来福建办差,顺道回家看看。”沈嘉回答道。
“这位也是一道办差的大人吗?”万余看向萧翌,也给他倒上茶,“大人请。”
“多谢。”萧翌淡淡道,算是默认了对方说的话。
“万余,你不是中了秀才吗,怎么没继续考?”沈嘉看万余的样子,一心投入了教育事业,反而对自己的前途漠不关心。
“考了,还不止考了一次,可惜啊没中举人。”万余叹了口气,“可能我没有当官的命,不像你,当时中了解元,光宗耀祖。”
“我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你看其他人,不都得考上好几次?还有从二十多岁考到白发苍苍的人,你怎么就放弃了?”
万余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当年父亲也说过,我没有读书的天赋。而且父亲去世后,家里一日不如一日,我也得养家糊口。”
“不是给你们寄钱了吗?”沈嘉心疼道,“不够再写信告诉我啊。”
“我们怎好意思张嘴向你要,再说了,你已经够照顾我们家的了。”万余说道,“要不是有了你寄来的钱,我置办学堂的家什都买不起。”
之前万老师教他们读书的学馆早就被其他人霸占了,于是万余把自家改造成私塾,扩大了正堂,桌椅板凳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和其他书院没有什么差别。
若说差距,可能就是房屋外面看着破旧了点罢了。
“既然你已做了决定,我不劝了。对了,师娘呢?”沈嘉见私塾只有万余和一个小孩,再没见到其他人。
“娘去张大妈家了,孩子们来上课时,她一般就出去拱趴,不打扰大家学习。”
“你收了几个孩子?”沈嘉好奇的问道。
“十五个。”万余说道,“我们这里小,也招不来多少人。有钱人自己请老师在家教,普通人家就去族学。我这里束脩少,只能吸引几个穷人家的孩子。教的也很浅显简单,四书五经什么的,他们也不想学。”
“怎会如此?”沈嘉诧异道,“四书五经,科举必读啊。”
“沈哥哥你想多了,来这里的孩子,他们的家人也不指望能考上举人做官,甚至有些是贱籍,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万余叹了口气,“我啊,也费了好多劲才劝动他们的父母,让孩子们能读点《三字经》这类书,能认字就成。”
“穷人才是最需要学习的。”萧翌突然开口道,“小万老师心善,教他们识点字,将来也不会被骗。”
万余闻言,略带惊讶的看着萧翌,“这位大人,您倒是了解民间疾苦。确实,孩子们认识字,将来能签个字,看个账本,读个告示,也不会被骗了。”
沈嘉和万余又说了一阵子话后,孩子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万余去前面上课,沈嘉则和万余说了一声,去后面老师墓前拜一拜。
曾经的学生去祭拜老师倒没什么问题,但万余见萧翌也要跟着去,也是一愣。沈嘉无奈,只好解释道,他是来保护自己的锦衣卫大人。
“原来是锦衣卫大人,失敬失敬。”万余对锦衣卫的名声略有耳闻,感觉一下子不如之前热情,看萧翌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警惕。
“他是好人,你不必怕。”沈嘉安抚道,“你去忙你的,我带他拜完后,就回去了。”
按照之前所说,萧翌远远的站在一旁看沈嘉祭拜,他看沈嘉跪在坟墓,低声念道许久后,才将纸钱烧了,叩头离开。
回来的路上,沈嘉情绪有些低落,他想起了往日,忍不住和萧翌诉说愁苦。
“万老师看我被族学赶出来了,就收了我为学生。”沈嘉轻声回忆道,“那时候我也没钱交束脩,他便不要我的钱,还让我在他家吃住,把我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一样疼。”
“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继续学业吧。”萧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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