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衡垂着眼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宝昀搂在怀中,“阿昀,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心,我只是,只是舍不得孩子。”
马车很快再次启程,宝昀拗不过王承衡,最终还是在一旁的村子落脚,歇了一夜,第二日才动身进京。
宋赟一路上各种谨慎,每到客栈驿站变更为提心吊胆,生怕再与鞑靼人遇上。
这样走了差不多三五日,终于远远看到了南城门,宋赟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放下。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宋赟站在城门下,反倒迈不开腿。
他走的时候京中大乱,鞑靼人有没有屠城?家里怎么样了?京中可还是原来的模样?
母亲这么多日没有自己的音讯,也一定担心的紧。
两名差役押着秋娘,茫然地跟在宋赟身后,虽不知这位大人为何站着出神,但京城是人家的地盘,他不走,他们自然不敢造次。
半晌,宋赟深吸一口气,将手续文牒掏出,淡淡道:“走吧。”
待把秋娘移交大理寺办好手续后,宋赟这才一路狂奔回家。
整条街热闹依旧,卖菜的徐婶,蒸糕饼的老刘还在老地方支着摊,宋家的小院依旧柴火满堆高出围墙。炊烟淡淡,由烟囱吐出,又很快消散在青灰色的天空中。
宋赟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他推开小院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杜清在劈柴。
杜清亦被眼前人惊住,他转瞬抛下手指斧子,欣喜若狂地向屋内喊道:“嫂子!修竹回来了!修竹回来了!”
宋母敲着一支竹竿摸出屋门,伸出左手朝空中虚晃一抓,一声“儿啊”叫的宋赟潸然泪下。
他快步冲上前扶住母亲,三人一同进屋坐下,一时间各自抹着眼泪,皆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宋赟缓了好半天才说起自己的遭遇,听得杜清连连惊叹。
见母亲双目浑浊似乎比走的时候更厉害,不禁问起,“老师,我走那日不知京城形势如何,鞑靼人可有屠戮百姓?”
杜清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听禁军那边的消息,说是那日鞑靼骑兵进京只是为了取走现在藏在仁寿坊的火药,他们路过宝将军府邸抢了些东西,便去通州了,倒是没有在京中多逗留。据说他们不过千余暗卫,成不了气候,无须担心。但那些世家大户却吓得不轻。特别是鞑靼人抢了宝家之后,京城数得上的王公贵族都纷纷南下避祸,反倒是咱们这样的穷人,没什么好怕的。”
杜清无奈地笑了两声,随后望了宋母一眼,心里难受,“只是你失踪后,你母亲哭了多日...眼睛愈发不好了。”
宋母却笑着摇摇头,“与修竹无关,我这双眼睛早就无用。倒是该好生谢谢你老师,你不在这几日,家中多亏他照顾。”
杜清忽然站起,恭敬道:“嫂子言重了,当年我初来京城,若不是宋兄多方照顾,我只怕连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宋母被他逗笑,气氛一时欢快起来,宋赟郑重起身向杜清拜谢。
落坐后,宋赟忽然想问问宝云珠的情况,可杜清刚才的话并未点出云珠郡主被掳走。
女子的名节重于生命,宋赟斟酌半晌,方才试探道:“不知将军府损失严不严重?可有伤亡?”
杜清笑笑,颇为轻松,“哎,据说宝咏庆丢了两把好刀,骂了好几天。人倒是没听说有何不妥,左右不过丢些器物,对宝家来说无甚要紧。”
看杜清的表情不像有假,宋赟心中越发不安,简单用过午饭后,他借口大理寺事忙,绕过后街,先去了尹家。
尹父一脸茫然地看着宋赟,心说尹冬冬不是跟梅子渊去东港了吗?梅子渊都没回来,尹冬冬不可能回来。
宋赟瞬间就慌了神,一条小巷来来回回走了三趟,终于还是咬牙往宝府的方向走去。
宝咏庆单脚踩在尹冬冬的后背上,双手举着一口宽面长刀,对着尹冬冬的脖子凌空就要挥下。
“祖父!”
宝云珠登时就跪在宝咏庆身旁,紧紧抱住宝咏庆大腿,“您怎能颠倒黑白,忘恩负义呢!”
宝咏庆腾出一只手,戳着宝贝孙女的脑门子,怒道:“你个傻子!让人家知道你被鞑子掳走这么多天,以后谁还敢娶你!”
“我敢!”尹冬冬倔强的双手撑地,猛地挺起胸膛,险些把宝咏庆顶翻在地。
宝咏庆只好以刀杵地,保住平衡,待站稳后,挥着刀又扑了过来,“你个小兔崽子,力气还挺大!”
“祖父!”
宝云珠立刻又扑了上去,换了一条大腿抱起,“您讲讲道理,这位公子一路舍命护送我回来,杀了好几个鞑靼人,您要杀孙女的救命恩人,就不怕老天爷惩罚孙女,让孙女遭报应?!”
宝咏庆愣了一下,把刀放下,喘了口粗气,“那你说怎么办?”
宝云珠急中生智道:“要不您厚厚奖赏于他,他是个笨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宝咏庆琢磨了片刻,见趴在地上的尹冬冬肥头大耳,颇有些愚懦,于是问道:“小子,你是做什么的?”
尹冬冬转了个方向,规规矩矩跪在宝咏庆面前,垂头道:“我原是苑马寺的监副,现在是一名护卫。”
“养马的?”宝咏庆眸子一转,心道一个九品小破官,在京城怎么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于是喊人端了二百两银子过来,准打发了尹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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