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和胡达理死了,赵仏的仇算是报了。至于复国……她微微叹气,眼下除了赵氏一党,还有人真心期盼着复国吗?百姓无不感念何鞍恩德,民心已失,国从何来?
“长空,复国已是无望,可我要怎么和赵和说,怎么和傅统领他们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和那些忠心于自己的人,走上万劫不复之路。可要是要劝他们放弃,她又如何张得开这个口呢?
长空不急不缓地道:“日久天长,他们自然会明白的。这世上最难敌过的,就是时间。”
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变浓,但有些,随着时间的冲刷,则会越来越淡,直至遗忘。
“你眼下若是开了口,他们不一定听得进去,激愤之下,难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倒不如等一等。”他字字句句都替她打算,叫赵琼心里熨帖极了。
果然,即便是无情无欲的僧人,一朝动了凡心,也是个极细心的情郎。她眯着眼回想起之前长空那臭脾气,在心里无声哼了一声,男人,果然还是得“教导”才能成才,看看现在,多可心呐。
她安静了一会,微微转过头,一双杏眼亮亮地看向他,问:“长空,咱们怎么上岸啊?”
言下之意,双方心知肚明。
长空低下头,恨恨亲了她一口,没好气地道:“我来撑船。”
她笑得眼儿弯弯,双手托腮坐在船舱口指挥:“左边左边,哎,使点劲,右边再来一竿子,你得轮起来呀!啊——”
瞎指挥的后果是,竿子左右划划不知道哪儿不对,船竟整个摇晃起来,长空忙把竿子往下沉了沉,两人屏息等待着,船不再激烈晃动,幅度越来越小,慢慢归于平静。
赵琼这才松下一口气来。天可怜见,她可不会凫水啊!何况穿得这样厚,她要是落了水,还不直接沉下去了。
她讪讪捂住嘴,示意自己闭嘴了,只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小可怜样儿,长空被她看得没了脾气。
其实若不是她在一旁,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有这么多的情绪起伏。
他朝她招手,她小心翼翼过来,生怕哪步踏重了,船又跟刚才一样开始晃,提心吊胆走到了近前,才放下一颗心,问他:“怎么了?”
其实也没怎么,就是看她坐在那儿,话都不敢说得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他把竿子往她手里一塞:“来,你也试试。”
???
赵琼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你让我撑?”
长空毫不留情地点头,见她撅着嘴一脸“你变了,你变得好无情”的控诉,嘴角的笑意再止不住,额头抵着她的,轻轻问:“现在不是公主殿下了,是不是得要自食其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嘟嘟囔囔地反驳:“我也没说要靠撑船自食其力啊。”
“那你想靠什么?”
她仰起头,冲他得意一笑:“秘密!”
现在说了有什么意思?等她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再告诉他,岂不是更有成就感?
想到长空看到她是一整条街铺子的老板娘,会有多惊讶时,她就忍不住偷笑。于是在这样的想象刺激下,赵琼一口气撑到了岸边。
等到港口的人来拉船上绑着的绳时,她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跳将起来:“啊啊啊长空,我撑到岸上了!你看到了吗,我自己,我自己撑到岸上的哎!”
她兴奋地不行,挽着他的胳膊直晃,旁边拉船的船夫都忍不住笑了,“姑娘第一次撑船,了不起啊。”
她更骄傲了,挺了挺胸,看旁边的长空。
长空点头:“是很了不起。”
赵琼这才满意了。
船夫歇了一天又拿了银子,脸上笑得愈发真诚,给他们指路:“沿着这条街往前走,有免费的杂耍戏看,不要钱!”
说到最后时,声音分外高,还重复了一遍,“不要钱的,每个月都有!”
“每月都有?”
“是啊,说是皇上亲自颁的旨,给我们这些人免费看的,每个月有杂耍,有唱戏,月月不重样!这下可好了,以后每个月都能领孩子们过来看一眼,省得他们老惦记着过年那几天,呆在杂耍摊前,喊都喊不回来。”船夫说起孩子们,脸上的笑意更深,喜气洋洋地,叫人听了也觉得开心。
“真好啊。”赵琼笑着附和。
“可不是嘛!”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这都是天子恩德”
“是啊是啊”
长空低下头看赵琼,她仰着脸回他一个笑,他这才放心下来,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往街上走去。
夜市
夜市里头熙熙攘攘,多得是携家带口的人,赵琼虽爱热闹,但挤进去又是另外一番体验了,再加上旁边的长空,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没一会,娇气的平邑长公主就开始耍赖了:“不想逛了,人好多!”
和站在城墙上看热闹完全不是一种体验好吗!
她买了个可可爱爱的莲花灯,拿在手里已是心满意足,便在茶馆里挑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再不肯走了。
掌柜的见了长空,既惊又喜:“住持法师怎么来了?”一路迎到楼上,连连笑道:“姑娘和法师安心坐着,准保不会有人来打扰。茶果点心都是些小物,算我送给二位的,二位可还要些旁的什么?”
他殷勤看着长空,就等他点头,长空看一眼赵琼,掌柜的目光便也跟着移向赵琼,心里琢磨着,这么漂亮的姑娘,还和住持法师关系密切,唯有传闻中的那位荀姑娘了,不过听说不是被人掳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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