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着摆摆手:“儿子的腿当真无碍了,母后只是不信。”落了座,又接过玉珠奉上的茶盏。
“你年轻,总要逞强,不把它当回事儿——伤筋动骨的,怎么也要几个月才能好。”
太子只得答“是”,又说:“今日儿子便回东宫住。底下人正收拾屋子,儿子多陪母后一会儿,等宫门下钥前再走,明儿一早还要去父皇那里。”
是时候收拾烂摊子了。
第25章 .二十五药酒
太子一回来,整个东宫的气象都两样了,底下伺候的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着,几乎可谓是川流不息,虽然无人吵闹喧哗,但大伙儿脸上都有一种喜滋滋的神情。
而太子妃所住的昭俭宫里,一派祥和之余,又更静上两分。
除了一块儿从凤仪宫回来的太子妃及两位太子嫔外,不够格去给皇后问安的善善和柳芽儿也都来了。
太子知晓太子妃的用意:两名太子嫔头一回在他跟前露脸儿,昭仪和奉仪也是许久未得宣召,趁此熟悉熟悉,免得往后生疏了。
不过眼下他还真没有多少闲心和她们叙家常。
一盏茶没用到一半,太子便含蓄地将人都打发了,几位姬妾都识趣:太子回来第一晚,自该和太子妃有许多话说,纷纷行礼退下了。
太子妃虽然贤德,此时也不免暗暗高兴——毕竟是年轻媳妇,焉有当真心甘情愿将丈夫往妾室那里推的?
她斟酌了下,柔声向太子说:“妾身父亲早年随圣人征战,也有许多旧伤,家中常备着几种药酒,妾身依样画葫芦泡制了些,不论是内服还是推揉,都很有益处,殿下可要试试?”
“你有心了。”太子点点头,却没应下:“这小半年我不在,东宫的事儿都要你操持,实在辛苦你了。”
太子妃听得动容:“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分内之事。妾身只怕自己资历浅,许多事办得不周到。”
太子立刻明白,想必贤妃摆出一副庶婆婆的派头,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气受。
宫里拜高踩低的风气重,无须贤妃亲自授意,底下人早已争先恐后地替她把事儿做了。
难怪翠虚把一个小弟子折腾死了,家里人击登天鼓鸣冤,闹得皇帝心里不痛快,贤妃会认为是他的反击。
难道是他逼着翠虚对那小童下手不成?
太子只是意识到,当初因为姑母内宠闹市纵马、踩死幼子而震怒的父皇,已经不在了。
无论如何,翠虚必须死。
太子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狠厉,开口时的声调倒依旧温和:“你不必过于担心,凡事按着规矩来便是了。”言下之意,只要不失礼数,无须对谁低声下气。
太子妃有他这句话,只觉前些时日受的委屈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过真依言照做时,还是要捏着分寸。
又看了眼时辰,说:“殿下腿伤了,洗浴不便,我服侍着殿下吧。”
太子却道:“你先歇下吧,我还有奏疏要写,若晚了就不过来扰你。”飞白带回来的消息,他还要琢磨着报给皇帝多少。
太子妃有点失落,但究竟做不出娇痴挽留的情态,只得起身蹲礼,目送他往前院去。
月未满,灯如豆。屋外虫鸣声此起彼伏,但因为同时有茉莉香气传来,并不令人烦躁。
从皇后跟前回来,宝珠洗漱过,躺在床上,思索着是否要向小白美人当面道谢。
依贤妃的意思,宝珠既然在宫外头病了,自然就在宫外养着,回不回来的,等好了再说。
真如此,她就回不来了。多亏小白美人送消息给凤仪宫,宝珠才捡了一条命。
宝珠知道,小白美人是为了还上次替她写家书的情,可这二者,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偏生刚刚过了内讲堂授课的日子,下次见面,兴许还要等近一个月。
翠虚的事儿她也听杏儿说了。皇帝因为他炼丹有功,并不愿意从重发落,且那小弟子既然拜了师门,生死都与家人无关了,他父母二人这般不依不饶,简直毫无道理。
然而这小童是翠虚从南边带进宫的,江南一带,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本就时常蠢蠢欲动,此事若处置得不好,被有心人利用了,激起民'愤,那就糟糕了。
总之,宫里不太平,她们的一言一行,要比从前更加倍小心才是。
次日早朝,太子回归。
文武大臣们望着前方头戴翼善冠、身着大红金织蟠龙公服、玉带皂靴的青年,端的是轩然霞举、俊朗飘逸。
可惜,一些人的余光又落到太子的靴底上:连御医都不敢说,太子的腿伤何时能复原如初。
如今太子年轻,不疾行时还看不出什么,迤然而至也只显尊贵从容,不觉迟缓怠懒。但有春秋的老大人们都有经验,倘或真落了病根儿,越到后头,越忍受不了,那时候,一个跛行的储君,甚至一个跛行的君主,还有多少风度威严?
没人敢打包票,但有人已经悄然将目光转向了四皇子——未雨绸缪,左右逢源是最好不过的。
臣子们心中的小算盘,太子暂且不知道。待皇帝在龙椅上坐了,便上前奏事。
太子要说的,昨日便私下同皇帝说过了,如今不过是为了让百官都听听,都直抒己见。
原来贤妃堂兄、小白美人之父白燚在蜀中监守水利建造时,偶然得知当地百姓曾在此流域淘金,溯源而上,竟意外发现一处金矿,连忙上书朝廷。太子因向皇帝进谏,开采所得,半数充入国库,半数则用于开山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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