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本能。软乎乎的小嘴甫一贴上来,无师自通地开始咂摸,可惜时机还不成熟,费了半天力,也没咂摸出许多甘甜的滋味来。小东西又睁开一只眼,对着宝珠瞬了瞬,像是确认什么,而后再度闭目养神,一面改用牙龈来回地咬。
还没长出牙齿就有这么大威力,往后还得了?皇帝酸溜溜地瞧着,不能照着儿子的屁'股来一巴掌,便只好替宝珠理一理鬓边的散发,别让她太过忽视了自己。
屋里面是一派天伦之乐,屋外头,太后身边的徐姑姑带着玉璋等物,已经候立多时了。
第104章 .一零四元子
“昨晚放烟花,娘娘多坐了一会儿,今儿起来便不大舒泰。”徐姑姑垂手立在皇帝跟前,恭恭敬敬的神色里也染上了两分喜意:“听见说孩子落地了,一迭声地叫奴婢们送东西来。还说自己赶紧保养两天,洗三的时候少不得她呢!”
皇帝知道太后的言外之意:昨夜的元宵家宴,他只露了个面儿就再没待下去,马不停蹄地往这府里赶;皇后自立冬过后就一心礼起佛来,太后再不多坐一时,这个家宴还成什么样子?
便道:“母后不豫,很该仔细调理着,哪里是急得的?天儿又这样冷。朕知道她老人家惦记孩子,等宝珠出了月,自然抱了来一道向母后问安。”
徐姑姑笑起来:“娘娘也和您想到一块儿了。夫人身子正弱,孩子更折腾不得,何必寒天冻地的一去一回?终究是她老人家来一趟省事些。”
见皇帝犹不松口,之前留在外间的两名御医也告退守着煎药去了,徐姑姑斟酌片刻,又道:“皇爷,容老奴说一句不知尊卑的话,您对娘娘的误会实在太深了。
“从前的事暂不论,为人父母,岂有不盼着儿女好的?这孩子是您的第一子,也是太后娘娘的嫡亲孙儿啊!老人家想见上一见,实乃人之常情,还请皇爷多多体谅吧。”
“可朕从未有阻拦啊。”皇帝道:“徐姑姑,宝珠也是你看着长起来的。为了生这个孩子,她痛了一天一夜,如今才刚捡回半条命来,就要把孩子从她身边抱走吗?朕做不到。”
皇帝口中的“做不到”,不但意味着他不会那样做,同样表明了,他不会容忍别人那样做。
“皇爷言重了。老奴绝无他意。”徐姑姑心里暗惊:母子俩的隔阂,竟然已经这样深。
太后性子固执,其实皇帝也不遑多让,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她一个奴婢三言两语能调和的。
徐姑姑便识时务地退了一步,又说起太后赐下的东西来,除玉璋外,还有几套小儿的衣裳鞋袜、各色襁褓、锦被、玩器;给宝珠的则是四柄如意、一对安神枕、六双羊绒筒袜、两盒雪蛤膏。
“娘娘说了,夫人如今可万万不能受一丁点寒,否则老了要遭罪的;便是体热,也不可贪凉。皇爷既然事必躬亲,凡事还请多仔细着些。”
这些话也好,这些东西也好,太后显然是想要弥补她与皇帝、与宝珠之间的裂隙。
皇帝点头:“朕知道了。”又唤了小篆过来:“你一时与徐姑姑一道回去,母后有什么信儿,都要及时派人来告诉朕知道。”
小篆连忙应了。徐姑姑又说:“还有一桩,娘娘问皇爷,小皇子的名字起好了不成?小名儿尽可随意些,图个好养活,大名要慎重呢。”
这是自然。皇帝从知道宝珠怀孕起,便琢磨过不知多少回,若是个男孩,便取名“珽”;若是女孩,便取名“琰”,小字仍叫“晏晏”,算是成全了宝珠的执念。
宝珠却觉得不好,噗嗤笑道:“您怎么不直接取作'玺'呢?”
又温柔了神色,轻抚着怀中小儿凝脂似的脸蛋,说:“还是先取个小名儿混叫着吧,就叫元宵?”
皇帝道:“他虽是元宵节夜里发作的,但毕竟十六一早才落地,叫元宵不如叫元子,一年四季都有的。”
那是圆子。元子一词,本是天子嫡长子之意。
生孩子之前,宝珠有意不去想这些,到了如今,也是时候理论了。
“元子也好。听老辈儿说,正月十六是忧闷之命,我想,大名还是别起得重了,免得妨着他。”
她看向皇帝:“我只想他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好,名利地位原是锦上添花之物,若要因这些起纷争,不如不要的好。”
皇帝皱着眉笑问:“怎么?那玄赜来住了几日,倒把这等习气传来了?”
揽了揽宝珠的肩膀,道:“他的命数如何,不在于八字,而在于血统。该是他的,终将是他的,什么纷争不纷争,都无法左右。”
宝珠有点无名火气:“他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
皇帝噎了一下:“你瞧你,闹得像谁同你争他似的…”
宝珠别开脸,只抱着孩子慢慢拍着,过了一阵才说:“您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我却只有这一个亲人。”
只有这一个亲人?皇帝愣住了:那自己呢?经过了这么多事,在她心里,他依旧是外人。
就连当初肯从陵庄回来,住在这国公府里,也不是因为他,是不想折腾孩子。
多可怜,要跟个还没洗三的毛孩子争高低。
宝珠也渐渐觉着了这沉默,回过头来,眼眶红红的,迟迟地觑他的神色。
她这个样子,皇帝到底说不出重话来,借着小篆在外头求见,起身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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