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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一家人没想到的是,张济有一天说是上山去打猪草,就这么没人影儿了。
    等张济爸妈发现他枕头底下藏着一封告别信,信里说他去城里不会回了,让爹妈把地分给家里的姐姐们,张济也在十几公里外的火车站上等到了来接他的穷画家。
    自此张济成了穷画家的“大侄子”,他上了学,还学了专业的绘画知识。
    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穷画家看张济一天比一天画得好,甚至好到超过了自己,去世时带着笑容瞑目了。
    都是热爱绘画,都是孑然一身,都是天涯孤独……闻姬和张济很快就走在了一起,两人还没毕业就结了婚领了证,可让同学们狠狠地闹了一场。
    陈薇有一点说的不够准确,那就是骆永长实际是大闻姬和张济两个年级的师兄。
    三人是同一个老师的门下,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作为师兄骆永长经常给闻姬和张济单独指导,闻姬和张济谈恋爱时也没背着骆永长。
    骆永长结婚的时候,闻姬和张济都去参加了婚礼,还管骆永长的妻子叫“嫂子”。在闻姬和张济的女儿满月的时候,骆永长也来喝了满月酒,还给小夫妻包了大红包。
    闻姬和张济的女儿不用说,自然就是闻月。
    和其他最先接触到的玩具是拨浪鼓、小摇铃一类的孩子不同,闻月最早接触到的玩具是画笔,是笔筒,是油壶。
    看到她把装着松节油的油壶拿起来玩,还洒了自己一身松节油后,闻姬和张济这对小夫妻都吓傻了。这会儿两人终于想起来自己天天都在接触的颜料可能有毒,自己使用的绘具可能会对孩子的健康产生不-良影响,她们应该让闻月远离自己作画的空间。
    遗憾的是,闻姬和张济的隔离施行得太晚了。小闻月已经开始对父母在做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被爸妈锁在画室外面闻月就会疯狂地哭。可让闻月进画室闻姬和张济又怕她乱碰东西,或者把颜料放嘴里——不要小看小孩子的好奇心,小朋友们可都是看见色彩鲜艳的东西就会试图往嘴里塞的小神农。
    最后闻姬和张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夫妻俩开始教闻月作画。
    懂得了什么是什么,什么该用在什么地方,小闻月开始在父母作画的时候自己也会抱个小画夹在旁边画自己的,再不捣乱。
    开始是蜡笔,后来是水彩笔,接着是水粉画,然后是水彩……
    闻月那小小的脑瓜子里装着无穷无尽、不受拘束的点子。她的创造力让闻姬与张济夫妻震惊不已,也开心不已。
    骆永长经常被迫听小夫妻两个炫耀自家女儿,也因此他早早的就知道闻月在绘画方面的才能。
    “……你知道吗?我玩油壶,结果松节油洒了自己一身的事情还是骆永长告诉我的。”
    吃完的空碗放在一边,闻月抱着膝盖。
    “我爸妈不在以后,能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就只有骆永长了。”
    与其说闻月是感念骆永长夫妇的养恩才不反击骆永长,不如说对于闻月而言,骆永长是她唯一能够接触到父母的渠道,而她,不愿意永远地失去这个渠道。
    “我爸妈是真的对我很好。”
    “虽然我们家不是那么富裕,过年时不会有很多的亲戚来串门子,但我们家一直是热闹的、开心的、欢乐的。”
    正因为真切地感受过父母对自己的爱,闻月才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父母与骆永长夫妇对待自己时的温差。
    “后来,在一个下雨天,我爸妈出了车祸。”
    闻姬的哥哥在把妹妹赶出门去以后就与妹妹断绝了联系,闻姬和张济出事之后,这位哥哥与闻家的亲戚没有一个出现过。
    张济的姐姐们倒是来了,可她们没有一个打算收养闻月。毕竟闻月是个“不带把儿的”,是“城里的娇-小姐”,还姓“闻”。
    “是骆永长把没人要的我捡了回去。”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闻月和骆家诚成了“姐弟”。
    对,父母结婚早的闻月比骆家诚大了半岁。骆家诚在学校里低闻月还有陈薇一个年级。
    “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的: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一切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骆永长会收养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亲缘关系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亲切或者是善良。”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注定是他手里的棋子了。我——”
    闻月还要说话,却被李敏栋吓了一跳。
    ——她的脑袋被李敏栋按到了他的胸口上。
    贴着围裙上变形的熊熊,闻月确定自己刚才在李敏栋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
    “你为什么、要哭啊……?”
    闻月想要起来,却被李敏栋又摁了回去。
    李敏栋不回答,但闻月还是从他的呼吸声里听到泣音。
    闻月沉默了一下,她伏在李敏栋的胸口,好一会儿才问:“你是觉得我可怜吗?因为我无父又无母,还被人利用。”
    “不是的!”
    李敏栋反应激烈,他双手握着闻月单薄的肩头,红着眼圈对闻月道:“我是为自己羞耻!!”
    “幸福的家庭都一样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李敏栋很早就听过,可他也只是听了,从没认真想过。
    在李敏栋看来,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一个极其不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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