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刚进来,房门不过推开一条缝,看见交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她立刻停住了步子,轻轻将方厅的房门关上。
支摘窗下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曾有人来。
月皊坐在江厌辞的膝上,安静地望着他描图纸。那支步摇的模样逐渐落在白纸上,每一条雕纹纹理都不差。
月皊声音软软地小声说:“三郎画得真好。”
江厌辞描雕纹的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月皊悄悄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江厌辞侧脸的轮廓,才再次开口,仍旧是柔软的语调,她说:“我们回洛北吧。”
江厌辞描画流苏的动作猛地停下来,他转过脸望向月皊,月皊抿了抿唇,脸颊蕴了几分微红地轻轻别开脸。
心里生出几分娇怯,让月皊不敢这个时候去看江厌辞过分灼热的目光。她将目光移开,望着桌上的温柔烛光。
其实答案一直都在她心里。
她可以平和地拒绝李淙。可是不管她怎样下定决心离开,只要望着江厌辞的眼睛,心里就会动摇。其实那并不是动摇,而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阻止了她。
纵使自私,却也是心底最真实的念头。
她是胆小鬼,已经勇敢地离开他一次。心里的勇气再怎么聚,也聚不起第二次的勇气。
就让她自私这一回。
“怎么又哭了?”江厌辞抬起月皊的脸,皱眉去看她湿漉漉的眼睛。
月皊吸了吸鼻子,簌簌掉着眼泪,望着江厌辞不吭声。
江厌辞放缓了语气,低沉的声线里勾着几许卑微的哄:“今天吓到你了?别怕。砍死我自己,也舍不得你哭。别哭。”
他抬手,指腹轻轻去擦月皊眼角的泪。可是月皊的泪像是越擦越多一样,怎么也擦不尽。
“别哭,别哭……”江厌辞轻轻抚着月皊的脊背,“以后不吓你了。”
月皊点头,她也不想哭了,可是眼泪没出息地一直掉。那些忍了太久的眼泪宣泄似的一下子涌出来。月皊觉得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好丢脸,只好将脸埋在江厌辞的怀里,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让江厌辞看。
眼泪慢慢洇湿了江厌辞衣襟。
许久,月皊的眼泪才慢慢止了。不再落泪的她,仍旧偎在江厌辞怀里,不愿抬起自己的脸。
她在江厌辞的怀里轻轻拽一拽江厌辞的衣襟,嗡声:“太早了。”
江厌辞还未答话,她先哼哼唧唧了两声,软绵绵地嘟囔:“阿姐的嫁衣缝制了半年。可你让我租一件。需要预定的甜点也都来不及只能用自家厨子的窝窝头。呜呜喜帖发出去别人家说不定来不及,还有不在长安的宾客一定来不了了……呜呜。”
“五月十五。”
“呜呜呜……十天也行吧。就是可惜嫁衣上的刺绣要糊弄一下了呜呜……”
江厌辞垂目,望着将脸埋在他怀里哭的月皊,略路扬起了唇角,他压着笑,尽量用严肃的语气道:“最晚五月三十。”
月皊不吭声了。她环过江厌辞腰身的一双小手,正在他腰后慢吞吞地扒拉扒拉手指头算一算。
她“哦”了一声,嘟嘟囔囔:“好像……勉强也来得及……”
江厌辞回首望向桌子上的那张图纸。描图笔不知何时滚到图纸上,绿色的颜料弄脏了图纸。
这份已经被画过很多次的图纸,终是再一次失败了。
江厌辞视线上移,望向躺在一侧的那支步摇。
罢了,明日再买一支算了。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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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春堂里,华阳公主揉着微疼的额角,正和江月慢说话。这说的,正是江厌辞和月皊的婚事。
“就没见过这样的。”华阳公主皱眉摇头。
江月慢端着一盏茶水,轻轻拨弄着茶盖,若有所思。她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如了弟弟的意思吧。如果后天就要成亲,那明日要办的事情可就太多了。纵使旁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母亲或者弟弟,你们之中总要有人亲自往宫里跑一趟,支会一声,免得之后旁人拿这事往扶妾的罪上拐。一道折子递上去,总要惹麻烦。按律要有一至三年的刑期。”
华阳公主点点头,认同江月慢的话。她叹了口气,道:“这些破烂事,还不是因为秦簌簌那个疯子指使江云蓉那个傻子!”
这两个人,在华阳公主心里已经盖上一疯一傻的论断。
一提到当初秦簌簌使手段买了月皊的身契,将人放在了江厌辞身边,才将事情闹到如今情况,华阳公主就生气。
月皊若是个不为人知的,事情要好办许多。鬼使神差给她弄个新身份再娶回来就是。虽也有风险,可总是一条路子。
可整个长安城没有不知道月皊,这就将换身份娶回来的路子堵死了。
听华阳公主提到秦簌簌和江云蓉之后便沉默下来,江月慢想了想,劝:“我知道母亲气这事儿,可秦簌簌住在宫里,一年到头也不见出宫几次。这平日里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母亲若想治她,未免太显眼了。”
至于江云蓉,江月慢连提都没提。她清楚母亲估计也不会再把江云蓉怎么样。前几日江月慢偶然看见了江云蓉,被休弃之后她形如枯槁,如今眼神变得越来越呆滞。江月慢怀疑江云蓉如今脑子里出了问题。
华阳公主冷笑了一声,道:“秦簌簌又不可能永远住在宫里。李淙不是太子了,这个疯子不会老实的。等着吧,她很快要活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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