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如今的孙管事两鬓斑白,浑身湿透,看着有些狼狈。
周管事见到周夫人,急忙作揖行礼:“小......小的见过侯夫人,见过顾老夫人。”
老夫人在下人搀扶之下走出来,顾澜跟着后面,看到周夫人眼里泛起泪花。
天色已晚,水灾让京城的温度骤降,此时穿一身薄衫已经很凉了,子衿连忙给顾澜披上一件银白色的大氅。
少年白皙的脸颊泛着暖暖的绯红,略显瘦削的俊美面庞隐在大氅的阴影里,几缕乌发从发带边缘散落,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飘逸清俊。
孙管事一眼就认出了顾澜的身份,精神为之一振,激动的喊着见过顾小侯爷,然后,将一个白玉雕花的锦盒递给她。
“小侯爷,这是家主给您的礼物。”
周家家主,就是周婉清的父亲,也是顾澜的外公。
没想到有人比定远侯府还热情。
顾澜接过锦盒,对冻得瑟瑟发抖的孙管事笑了一下,然后将子佩的衣服扒下来,扔给了他。
孙管事感动哭了。
子佩冻哭了。
“启禀老夫人,侯夫人,是家主猜测,此等天灾,侯府定然要施粥于民,所以命小人连夜从京城附近的粮庄筹集粮食运来,时辰紧急,账目在此,请老夫人侯夫人过目。”
孙管事打了个喷嚏,然后细细诉说了原委,将一本册子呈上。
顾老夫人愣住了,良久,故作威严的面容,显露出开怀的笑容。
她挼了挼顾澜的头发,看向周夫人,满怀欣慰。
她也曾不满意过儿媳母族的身份,可是,周家向她证明了,哪怕是商贾之家,在这样的时刻,也有着大是大非之观。
顾澜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副镶了铆钉的精致拳套,和一双暗金色的护腕,护腕小巧轻便,镀金雕刻着细腻竹纹,一看便是极为繁琐工艺打造。
她将拳套戴上,攥了攥,尺寸刚好符合。
这是顾澜上个月给子衿口述拳套形象,子衿告诉周夫人的,没想到周家人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还做的很漂亮。
她眉眼弯弯,很满意。
顾二爷出门,看着外面那一队运送粮食的板车,震惊的问:“你们是连夜赶来的?”
“家主说了,多一刻到京城,说不定就能让百姓早吃一顿饭。”
顾二爷再次鞠躬,给孙管事鞠完给嫂子鞠。
顾澜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拳头,心里忽然升起一道说不出的意气。
她走出侯府大门,抬眼望去,便见那队周家运送粮食的下人,每个都浑身泥污,满身疲惫,拉车的青駹马已经口吐白沫,喘着粗气,可见他们赶来的有多紧急。
他们星夜驰骋送来粮食,看见顾小侯爷望过来的目光之后,一个个强撑着精神,露出骄傲的神情。
顾澜眼前浮现出皇宫那名向自己道谢的小太监的脸,容妙嫣说自己是大燕公主时的样子,还有秦正笏和工部那些官员工匠的面容.......
他们不是书本,
而是真实的人。
*
此时,京城的一处角落,容珩再次潜出皇宫。
上次,是为了看一眼睿王,而这次,是为了救人。
小酒留在宫中假扮成他的样子,继续被张福监视。
容珩找到几家药铺,以鬼医的身份搜刮了许多药材,才满意的离开。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江湖第一神医。
想当初,前任鬼医表面上是皇帝御赐供奉,拿着御医的俸禄,还可以打着寻求长生的旗号,奉旨周游四海,随随便便救一个人,都要坑的别人倾家荡产,才不负鬼医之名。
然而到他自己,就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大灾之后必有瘟疫,京城水灾之后,瘟疫不得不防。
将药材配比好,容珩开始一条一条探查京城的水源。
只要水源还是干净的,那城中一切就都还好。
正想着,一道灰影出现在他身后。
容珩收了手中的乌鹊令,早已预料灰影的出现,将准备好的药交给他,吩咐道:“把这些药和这纸药方传出去,不必保密,尤其是要让鹊坊的人疏散一些,小心谨慎,防止瘟疫出现。”
“是,属下会转告坊主,让她注意此事。”
容珩点了点头,便要继续探测了。
灰影想起了什么,憨憨的开口道:
“主子,您之前让临鹤在钟粹宫找叫阿渊的人,临鹤让我告诉您,宫里名中带渊的侍卫有十三人,宦侍两人,即使排除掉身材矮小的,也还有七人,他也不确定,到底谁才是您要找的侍卫......”
容珩看着灰影,眼中略过一丝嫌弃:“临鹤蠢,你也蠢。”
灰影:.......
容珩道:“从这七人里,除去钱贵妃出事那晚有值卫的,再挑出之后好几日没出现的。”
他记得那人被顾澜设计掉进了吉祥缸里,似乎还受了伤,最终被钱贵妃的人抓住——如果阿渊是寻常侍卫,必然要休息几日。
灰影陷入思考,许久,才回答:“如此一来,还有两人符合阿渊。
一个,是乾元殿的轮值侍卫,甄渊,一个,是文渊阁的值守侍卫,名叫卫承渊。”
“吧唧——!”
角落里,响起摔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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