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没有遇见容珩的日子里,不知多少个日夜,那个少年也是如此躺在这张冰冷坚硬的床榻上,吹着晚风,沐浴着月色入眠吧。
茶壶茶盏,都是容珩用过的东西,床榻破旧却干净的薄褥,空气里,有一抹极淡的药香。
这里,是掖庭。
是有罪的宗室和最底层服役宫人聚集的地方。
是容珩曾经居住的房间。
顾澜不确定容璟想做什么,但把她关进掖庭,的确出乎意料。
他是不是又疯了,大发善心,让自己睹物思人,帮自己缓解对容珩的思念之情?
顾澜没想明白容璟要做什么,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容珩的气息,她很快陷入了梦乡,床榻虽硬,她却做了一夜美梦。
等第二天她醒来,已经是天色大亮,秋日里的暖阳从木条缝隙照耀进来,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顾澜伸了个懒腰,从缝隙往外看了看。
布满梧桐落叶的破败小院没有任何人,但是她目力惊人,能够看见门口守卫露出的衣角。
她数着落叶,数到一整天过去,用茶壶中最后一点清水润了润喉。
难道容璟想将自己饿死?不,他是不可能让自己死的。
如果按照他说的,将自己当成猎物驯服的话,应该将她放到一个幽闭空间里不见天日,让她得个幽闭空间恐惧症,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地牢。
这算什么?
顾澜摇了摇头,懒洋洋的看着缝隙里透出的月光,神情仍旧惬意。
这里是容珩待过的地方,她一点也不害怕。
唯一的不满意,就是容珩当初搬家......搬得也太干净了,她甚至怀疑盥室那个恭桶都是容璟好心给自己准备的——因为那个桶,很新,这么新的东西珩兄肯定搬去潇湘宫了,怎么可能留在掖庭。
忽然,顾澜感觉四周格外安静。
下一刻,她表情一变,猛地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熟悉的噬心香气息,从四面八方的木条缝隙吹进屋子,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好累,
有的人一天没吃饭,还要装作很痛苦很活泼的满地打滚。
“容璟,”顾澜抬起头,看向门外隐隐显露出的,身着金色龙袍的身影,她额角暴起青筋,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还是说,你曾经对容珩做过这样的事!?”
她隐藏在昏暗中的漆黑眼眸出奇的冷静,却在最深处蕴含着深深的杀机。
她可以忍受噬心香,是因为她受过相应的训练,可是容珩呢?容璟如果也曾这么对他,那她也就不想再探求什么真相了,她只想杀了容璟......
容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阴鸷低沉:
“噬心香浓度过量,寻常人若是坚持不住的话,就会变成没有感情的傻子......朕怎么舍得让容珩变成傻子呢?朕期待的,是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那天,那时候,顾承昭和容珩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他当然没有对容珩用这种东西,用疼痛击垮一个人的内心虽然见效快,却不够完美......
顾澜松了一口气,一时没忍住,冷笑着嘲讽:
“就这?就这?”
“......”
容璟今天格外好激怒,可能是一整天没见面了心情不好,很快就愤怒的吩咐:“加重噬心香,朕倒要看看,顾澜,你的骨头是不是和嘴一样硬。”
顾澜眼皮都没抬,淡淡的说:“那你就......随意期待吧。”
很抱歉,这玩意儿只要适应两分钟,就对她失去了效果,
不知过了多久,噬心香消散,容璟也早已离开,顾小侯爷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散乱的发型,就见屋外还站着一道黑影。
她没有理会,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沓手帕擦拭十指,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默默地躺回到床榻上,双手放到身体两侧,闭眼,躺好。
睡着珩兄的床,就当抱着他睡了。
果不其然,噬心香之后是迷香。
顾澜摸着自己瘪瘪的小腹,在饥寒交迫中......睡了过去。
该怎么才能让容璟“无意间”得知自己女扮男装了呢?
她思忖着这件事,等再一次睁眼,桌上多了简单的馒头咸菜和清水,灯油被装满,恭桶被倒掉。
容璟是不会让她死的,她的武力值威胁力很大,这些食物,都是在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有人开锁后送进来的。
没想到容璟还是个体贴的疯批。
一连几天,顾澜都享受着白天半个小时噬心香精神按摩,睡醒后吃饭的囚徒生活,总感觉自己好像还胖了两斤。
主要是夜生活取消了,作息规律了,不能熬夜,垃圾食品也吃不到了。
顾澜吃完最后一口今日份的饭和咸菜,喝了一盏清水,从怀里摸出一颗蜜饯扔到嘴里,悲伤的感慨:
“珩兄,怪不得你小时候营养不良。”
她想到初见容珩时,他那瘦削单薄的模样,还好经过自己不懈努力,他已经成功被喂得白白胖胖。
顾澜咀嚼着蜜饯,她早有先见之明,拿了一包二婶特制蜜饯。
想了想,她把口袋里所有的蜜饯都倒出来数了一下,还剩三四十颗,足够自己吃的。
和蜜饯一起出现在桌上的,还有自己墨骨折扇的扇面碎片,岫玉被容璟摔得粉碎,没办法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