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桌案上,摆放着刚泡好的热茶和几碟精致点心,顾澜挑了一块桂花糕放到嘴里,清甜软糯的味道,让她吃了半个月馒头咸菜的嘴巴发出一声喟叹。
——容璟还不至于在这里面下毒,他现在正缺一个给定远侯府治罪的理由,而她把理由送到了他手里。
几缕湿漉的碎发落在眉宇,顾澜吃完两块桂花糕,擦拭干净沾了碎屑的指尖,慵懒的倚靠在柔软的床榻上。
她身着单薄的素色长衫,眉心之上勒着朱红发带,仍旧做男子打扮。
之前藏在绑腿上的匕首,被顾澜暗中塞到了软枕下,那是她唯一没让人搜出来的东西。
顾澜眯起眸子,望着眼前的浅红色帷幔,思绪却飘得很远。
也不知道程玉会不会有事。
按理说,程玉肯定必死无疑。
但顾澜猜测,以妙嫣的决绝性子,应该会主动对容璟“坦白从宽”,用自己身份的情报,来换取程玉一线生机,如果容璟宽恕,那个小太监还有活命的可能。
一切,就看容璟答不答应了......
脚步声传来,顾澜斜睨看去,就见到那名她极其厌恶的太监钟良,领着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走了进来。
居然不是张奉才?
顾澜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个念头。
钟良身后两名太监气息浑厚,应该有武艺傍身,宫女也面无表情的端着手中的木质托盘,神情麻木冰冷,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标准的内司监加死士的配置。
钟良忌惮的停在顾澜身前几米远的地方,眼神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顾小侯爷竟然是个女人,钟良刚刚知道这件事,内心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只是可惜,这个女人武功高强,哪怕之前因为噬心香疼得半死,这些天他守在掖庭外,也见到她近乎崩溃,他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顾澜从进宫以来,没有动过一次手,刚才更是乖乖被太医把脉和被宫女搜身,但前来给她送东西传旨的人,还是十分警惕。
顾澜瞥了钟良身后一眼,没见到容璟。
也只有用噬心香时,容璟才放心接触她,在她被关到掖庭这半个月里,容璟一次都没有打开门跟她相见。
了解噬心香药效的人都清楚,这种香是能够被适应的,容璟本人就是例子。
这种情况下,容璟更不会冒险,他是一个很惜命的人。
顾澜忍不住想到,容璟没来,一个原因是不想跟自己接触,另一个原因,肯定是他正在乾元殿发疯。
现在的容璟,绝对满心疑惑,既崩溃又震怒的怀疑人生。
他知道了她是女子,新的疑问也就来了——容珩是厌恶女子的,又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
这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感觉,大概很不好受。
顾澜的视线落到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双眸一眯,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女子的服装。
她今晚被从掖庭转移到了永明宫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容璟要公布她的身份。
一旦将她的女儿身公布于众,定远侯府就坐实了欺君罪名,到时候容璟拿捏起顾侯爷来,就是站在大义之上,此前包围侯府,也师出有名。
怪不得她今天没被迫闻噬心香,还能享受美食沐浴更衣。
顾澜把自己想象成疯批,容璟肯定想要她完好无损的,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不希望任何意外和不完美的事发生,也不愿有人说他是屈打成招。
钟良狭长的眼眸闪烁着,随意朝顾澜行了个礼,声音沙哑难听:
“奉陛下旨意,赐定远侯之女顾澜女子服饰一套,陛下口谕,明日早朝,你要着此服装上朝,见见自己的二叔和兄长。”
这是在用定远侯府威胁她,想必,顾二爷和顾长亭也会被容璟用顾澜做反威胁,明天在朝上与她见面。
可惜,
这样的威胁对她没有用。
顾澜斜倚在床榻上,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懒洋洋的开口:“知道了,放着吧。”
钟良装模作样的怒斥:“大胆!顾澜,陛下口谕,你该跪下领旨谢恩,怎能如此无礼怠慢?”
他说着,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到顾澜露在外面,白皙莹润的赤足上。
钟良内心一荡,一时之间没忍住,竟然上前一步,掀开了她面前半拉的帷幔。
帷幔撩开,一袭薄衫的清隽少年斜倚着床榻,墨发湿漉漉的散落,薄唇红润,容颜雌雄莫辨,俊美异常。
“咕噜——”
钟良吞了吞口水,见顾澜没有表情,他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刚才的警惕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咱家真的没想到,你是个女子,”钟良感叹,眼中的贪欲不加掩饰,“还是个如此貌美的女子......”
他身后那两名太监都皱起了眉,却不敢开口劝阻。
钟良作为内司监四位统领之首,虽然武功不高,但擅长阿谀奉承,是仅次于张奉才职位的大太监。
钟良最喜欢凌辱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些地位低微的宫女都对他避之不及。
两名太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甚至主动后退了两步。
顾澜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他们也想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人跌进泥潭,被一个太监踩在脚下,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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