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少女心思被窥探了蛛丝马迹,她有些惊慌。
“知意今年也十五了吧?”
“臣女上个月及笄。”
“正是好年纪呢。太傅可看好了要许什么人家?你看本宫这个儿子如何?”
“娘娘……”
潮红刚慢慢褪去,只钟氏一句,少女白润的两颊又泛起一片绯色,纤细的手指抓住了衣角,少女垂眸羞得说不出话。
知道徐知意这是有意,钟氏掩唇轻笑,轻轻撂了茶盏。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孩子心性,玩心大,待五个月后过完生辰,可就十七了,该封王出宫立府了,还整日打马出城,四处寻新鲜。
徐知意确实是个不错的,但钟氏还未相看过金陵所有合适的闺秀,倒不如挑个日子叫她们聚在一处,若有更合眼的,和徐知意一块儿抬进门,也是使得的。
心下合计,钟氏面上不显,垂首摆弄了一下衣裙上的宫绦,似是不经意的开口。
“再过一个多月,御花园的荷花也该开得差不多了,去年皇上叫人种的冰娇,本宫瞅着倒好看,今年似乎又引来些文君拂尘?左右夏日里也没什么乐子,不如今年叫你们这些小姑娘都一并来赏赏,也让宫里沾点儿鲜活气儿。”
“那,臣女先谢过皇后娘娘。”
“行了。留你这么久,也不知徐夫人是不是担心了,早点儿出宫吧,日后记得时常来陪本宫说话就是了。”
“臣女告退。”
带着锦绣纹饰的月白色背影莲步轻移,出去了。钟氏阖上眼,呆了片刻,轻声唤身边的大宫女。
“木樨,你把无别从宫外带的点心拿来,宫里留一份,余下装食盒,本宫去一趟金龙殿……这婚事,还是早些和皇上商量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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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李辞:我为了帮忙衣服都扯了,你怀疑有人跟你开玩笑?
第三章
流光飞逝,窗间过马,又是一月。
来金陵的第一个夏日,江可芙到底有些不习惯,往年此时,涿郡虽热,但树荫下尚得几丝凉意,金陵城里,却连雨水仿佛都是热的。
时有微凉只是风,少女难得的消停下来,神色恹恹的卧在竹席上,袖口大喇喇的卷至上臂,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皓白。身侧,是随她从涿郡至此的婢女恒夭,正替她打扇。
今日是皇后邀闺秀们进宫赏花的日子,天热,她不愿出门,却推距不得,离定下的时辰还有些时候,江霁莲早早的与交好的姑娘一道去了,留她呆在房里一会儿独行。
“都说金陵好,就是这般热死个人的好。”
翻来覆去只觉竹席都带了些许暖意,低声抱怨,江可芙起身挥手叫不必扇了,行至窗前从面盆里鞠一捧水在脸上,水珠顺着一截藕似的白嫩脖颈直滑进衣领里,终是得了片刻清凉。
“时辰差不多了,奴婢给您梳妆吧。”
在衣柜中寻了进宫觐见应着的样式,恒夭拿了梳子替自家小姐挽发。
镜中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鹅蛋脸润白里透出自然的红晕,黛眉如弯月,杏目似清池,朱唇皓齿,靡颜腻理,轻轻在鬓边插上一朵珠花,恒夭觉的,若非自小一起长大见着她翻.墙上树,上房揭瓦,自家小姐只要不开口,是能唬住许多人的。
出门与江司安打了招呼,垂下马车的帘子,听着车轮压在青石方砖的滚动之声,出永安街,过祥安路,行至慈恩街,皇城大门就到了。因只传召各家闺秀,婢女不在进宫之列,故恒夭留在外面,一粉衣宫娥款款走来,问了姓名,替江可芙引路。
禁宫中。
朱红宫墙夹道矗立,一眼似望不到头。才从坐得人气闷的马车下来,江可芙两颊还泛着红,双手交叠胸下规矩小心的走路,一对眸子却骨碌来骨碌去,四下打量。
“宫里不比外面,小姐玩乐也需注意分寸。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小姐请。”
宫娥走在前面,出言提醒一句,转过宫道一角,迈过一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亭台楼阁,玉宇琼楼,怪石堆砌的假山都带着江南独有的钟灵毓秀,各色卵石铺就的小道蜿蜒向前,一片柳绿花红。远处临水而建的纹彩画廊里,依稀可见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似是在一处笑闹。
风送荷香迎面,水鸟从水上低低掠过,躬身与宫娥道声谢,江可芙举步踏上画廊。
临水的风凉爽,稍稍减去面上心头几分燥热,见江可芙近了,说笑声渐止,素未谋面的闺秀们瞧着这个同样眼生的姑娘,眸子里带着疑惑。
江霁莲和几个闺秀去另一角的亭子里坐着,没她引见,她们也想不出面前的娇俏少女是传闻里粗野的江家大小姐,直到江可芙一福身,有模有样的自报家门,一帮姑娘们大惊失色。
“原来是江家姐姐。啊,我姓吴,吴姝思,家父大理寺少卿。”
吴家大姑娘吴姝思是个中翘楚,先回过神来,不着痕迹打量来人,言语客气,但一双美目中已带了两三分不易察觉的的轻蔑。她原以为是哪个高门里不常出门也不与她们来往的娇小姐,原来是她。规矩站着倒像个样子,但江霁莲纵使夸大其词,这江可芙也不见得与传言迥乎不同,怕是个绣花枕头,只一副皮囊还能看得过去。
心知自己在京中风评不好,面前言语客气的姑娘眸子里也带着疏离轻慢,江可芙同样客气的道声“正是”,就坐在画廊另一边,专心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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