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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便独身和他走了。
    但他却把她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她只认得平日去小学堂和公主宫里的路,还有宫里几条大道。而这里长满了树丛,还有一堆和御花园好似没什么区别的假山。树荫很大,清凉,甚至因四周陌生让她有点冷。走在前面的人忽然一回身把她推搡在假山后面。那里有个浅浅的坑,她被绊了一跤后背狠狠撞在怪石上,疼痛让她眼圈发红,这突如其来的一推又让她发懵。
    高她一头的男孩子终于又露出此前捉弄先生时那样恶劣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终于逮到了。
    为什么要逮自己呢?自己明明一直就跟着他。可是还没来得及问,自己身上就被扬了一把土。她的裙子是前日刚刚做好的,浅青色在夏日一看就清新明快,现在上面落满了土渣。轻轻拍了拍但还是脏的,眼泪已经跟着落了下来。
    “不许哭!”
    上首的人吼她,又一把土扬下来。她想起身逃跑,刚扶着身后石头半蹲起来,就又被一把推倒。他在用孩童能想到的,听到过的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他说他讨厌她,坐在小学堂里不说不笑像一个死人。自己同她说话她从来不理。自己捉弄先生出糗她从来不笑。她哪里来得底气不理?她凭什么不笑反而会沉默得像没有生眼睛一样。遇见的所有人都该喜欢自己往自己身边凑,自己愿意施舍她一句话她却搭都不搭腔。
    “你和凤栖宫的老妖妇一样让人讨厌。”
    她那时还不懂皇后和敏妃的恩怨,她只觉得她们是钟家出来的姐妹,是一家人。而且凤栖宫的娘娘明明生得漂亮又性子爽快,还是六殿下的嫡母,他怎么可以说呢!这是大逆不道!
    “你胡说。”
    那是她在那个午后,因为害怕出事说出来最有底气的一句话,她只是怕被听去让他不要乱说,他却好像真的被惹恼了,在她身上扬了一把又一把的土。沙土迷了眼睛,又因为流泪在脸上留下道道细细的泥污。
    他说他要活埋她。这里没有人,即使被查出来,左右只是一个太傅家的丫头片子,没人稀罕,死就死了,大不了陛下再赏个更大的官衔给徐家。
    她真的怕极了,不仅怕死,她害怕真的会是这样,一个更大的官衔就能顶替自己的性命,可书上讲的明明不是这样。
    “快来看!这儿出人命了啊!”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童音,身前扬土的人“哎呦”了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们一起抬头时就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孩儿坐在假山上,不知是怎么上去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碎石,被下面人一瞧,又砸下去一颗。
    “以大欺小,脸皮都不要了。我瞧瞧是谁啊?哎呦!怎么是你啊六哥!我说怎么学堂里没见人!”
    故意喊得很大声,语气惊讶面上却是好得意的笑,六殿下果然恼了。
    “李辞!你不也没去么!有本事抱不平,那你下来啊,替她出头,她是你小姘头?”
    也不知哪儿听来的,大概底下宫人互骂被他记了去,此时想起拿来攻击人。徐知意听不懂,隐隐猜到不是什么好话。李辞也不懂但比下面人要明白一点总归是极其恶毒的,当即脸色一冷又掷了两块儿石头。
    “你打不过我,假山都上不来,身上还都是土我才懒得脏衣服。我不在学堂是我默完了书。还有好玩的,父皇适才过来,不见你发了好一通火,等着罚跪罢。”
    闻此她就见六殿下一僵,小孩子再怎样跋扈终归还是怕父亲的,更不论父亲是威严天子,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就匆匆走了。倒是自己,认定自己会死忽然有这样的变故竟有点回不过神来。
    “没事啦。”假山上,李辞就那样跳了下来,吓了她一跳,再睁眼,人却好好地站在面前,“你是不是跟着八妹妹的伴读?徐知意?我们见过,你别怕。”
    还以为是害怕自己,面前人赶紧解释。摆手间风吹来一阵扑鼻的清香,她此时才发现他衣襟上别了支白色的花,从没见过的,不禁“咦”了一声。
    看她盯着他衣襟,李辞脸红了。
    “这是适才去凤栖宫母后给我别上的,凤栖宫里养了好多。你没见过?这是栀子。那送你吧。”
    干脆地取下了那花,等她伸手。李辞的手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姑娘,和白色花枝一衬也还是很好看的。看着自己都是土的掌心,脸上还有泥道,又想起李辞适才嫌弃六殿下身上脏,她有点不敢接。
    好像看透一般,他把花塞在了她手里。
    其实不过是一个小男孩儿为母亲的打扮而不好意思,急于让那支花不再属于自己罢了。
    然后他带她去了重华宫。
    路上还有什么呢?好像陛下去学堂是李辞扯了谎唬他六哥的。好像李辞明明也逃课了,因为送她去重华宫被太傅扣下抄了十遍弟子规。好像见到父亲她又大哭了一场沈家的姐姐还来安慰她。
    好像…好像从此以后她每到那时节就都会想起那一路清香……
    远处响动的门终止了思绪,回过神时一个高大的影子已经走到身前,肩上微沉,披了件薄薄的外衫。
    “不要贪凉,夜里最易生病了。”
    望着远处天边点点明星,徐知意揽紧衣服,朝身边人柔柔一笑。
    “嗯。”
    “小心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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