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更该担心的不是那只小畜生,而是凝玉阁那个。
陛下虽后宫充盈,佳丽三千,却丝毫不近女色,但不代表不爱女色,故而这宫中凡是相貌出众些的,她都需防着才行。
毕竟,按那个游方术士所说,她往后可是要当皇后的。
淑妃想起过往种种,掩在袖中手不由得攥紧成拳,她虽是苏家女,却不是当朝首辅苏衍之的嫡女,而是姨娘所出,在家中排行第五。
因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苏衍之觉得她八字晦气,在她出生后,将她和她母亲冷落在苏府最僻静的院落里,受尽府内众人欺凌。
直到她及笄那年,苏衍之忽然将她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一游方道士在她身边摇头晃脑地绕了好久,蓦地神神叨叨地冲苏衍之道喜,言她这命格独特,是皇后之相。
此时正值季渊上位不久,突然下令让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送族女入宫,苏衍之便顺势将她送了进来。
苏衍之的嘱咐淑妃一直牢记于心,只要她听话顺从,将来定能登上皇后宝座。
到那时,她就能让她的母亲成为平妻,与常年欺负他们的主母平起平坐,让从前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都尝尝轻视她的滋味。
因此,凡是会阻碍她成为皇后的人,她一个都不能放过。
凝玉阁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可怜,可谁知存着什么心思。
她那副病弱的样子指不定就是装的。
淑妃秀眉紧蹙,转头对如兰道:“派人去一趟凝玉阁。”
*
燕沅今日醒来,比前日又早了一刻钟,她记得她是在御书房的小榻上休憩,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看见的就是这熟悉的海棠红床帐的帐顶了。
环顾一圈,见夏儿并不在屋内,燕沅扶着床栏起身穿衣,慢悠悠地推门出去。
想是柳太医的药起了效果,她的身子已然好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浑身无力,也有了进食的胃口,再过一阵,应是能完全痊愈。
院中的夏儿听见动静,忙起身来扶,“姑娘,您身子还未好全,怎都不喊奴婢一声,自己就出来了。”
“无妨,我自己能走,又何必喊你呢。”
燕沅被扶着在石凳上坐下,瞧见桌上的针线筐子,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夏儿笑着从筐子中取出一个香包给燕沅看,“先前说好给姑娘做的,待姑娘身子好了,正好可以带在身上,遮遮香味儿。”
燕沅看着针线筐里显然做了好久的香包,牵起夏儿的手,神色有几分愧疚,夏儿是跟着自己入宫的,和她一样对宫中极不熟悉,这段日子,她卧病在床,都是夏儿在照顾她,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夏儿,谢谢你。”
夏儿摇摇头,“姑娘说什么谢,在渭陵的时候,姑娘对奴婢多好,奴婢都记在心上,姑娘往后可别再说这些了。”
她倏然想起什么,转而笑着道:“姑娘,今日还有一只狸奴闯进咱们这院子里,就是那只通身雪白的狸奴,进宫头一日,您见过的那只,可还记得?”
燕沅微愣了一下,勾唇笑道:“记得。”
“那狸奴生得可真好看,两只眼睛的颜色还不一样呢。”夏儿想起白日的事儿,越说越来劲,“它还很亲人,一直在用脑袋蹭奴婢,奴婢还抱了它呢……”
听夏儿喋喋不休地说着,燕沅会心一笑,夏儿不知道也不会相信的是,那只狸奴就是她,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对她格外亲近。
暮色沉沉向晚,很快便起了凉风,燕沅身子虚,禁不住吹,登时掩唇咳嗽了两下,夏儿见状,忙扶她进去。
然还未走到房门口,就听院门“砰砰”的响声,凝玉阁破败,院门亦是如此,门锁松动根本闭不牢,还未被推两下,就被人彻底推开了。
燕沅和夏儿心下同时一咯噔,想躲却是来不及了。
一个小黄门不道一声,已气势嚣张地径直进了院子,看到燕沅的一瞬,稍稍愣了一下,上前敷衍地施礼,“见过燕贵人。”
这人燕沅有几分印象,上回淑妃来时,他就跟在后头。
燕沅忐忑地厉害,但还是强作镇定,掩唇连连咳了几下,哑声问:“何事?”
“淑妃娘娘派奴才来传话,请贵人在三日后的戌时前去珍秀宫。”
小卓子说罢,又偷着抬眸瞥了燕沅一眼,这位燕贵人的气色显然好了许多,明明昨日还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今日竟能好端端站在院子里了。
果然,淑妃娘娘对这位格外防备也存着几分道理。
夏儿登时激动不已,“我家主子身子尚虚,还得好生调养,三日后如何去得了珍秀宫。”
“这便不是奴才能做得了主的了。”小卓子不以为意。
燕沅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商量的口气道:“并非我不愿前去,拂了淑妃娘娘的意,实在是身子不允许,等再过阵子身子养好了,我定主动前去珍秀宫同娘娘请安,还望公公能回去禀告一声。”
小卓子在珍秀宫当差也有几年了,淑妃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此番被派来传话,根本没有成与不成的选择,若是完不成,只怕是要吃瓜落。
他索性挺了挺背脊,面带傲慢,直直看向燕沅,“燕贵人,奴才便同您明说吧,三日后便是高祖皇帝与孝贤太后的忌日,淑妃娘娘将后宫妃嫔都召集到一块儿,正是想为先皇和孝贤太后祈福,您若不来,只怕是对陛下,对先皇和太后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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