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回醒不来,只怕就真的一睡不起了。
等了许久,他才隐隐看见几人艰难地自风雪中走来。
待他们跨进门,方昼不由得心下一喜,领头的两人一身侍卫打扮,身后还紧跟着一人,那人抖落了一身的雪,方才将裘帽脱了下来。
方昼定睛一看,登时颤声唤道:“师伯。”
那人面容苍老,大抵天命之年,颈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蔓延至下颌,狰狞难看。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方昼半晌,语气颇有些不屑道:“哦……吴菁儿那个小徒弟……”
吴菁儿是毒娘子的闺名,方昼知晓朱穆对药王谷有些怨恨,不多提什么,只道:“是,承蒙师伯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朱穆冷哼一声道,“毕竟这药王谷难得有几个正常人。”
方昼尴尬地笑了笑,现下也没时间与朱穆叙旧,忙道:“师伯,救人要紧,还请您上楼吧。”
朱穆冷冷看了他一眼,越过他,快步往楼上而去。方昼跟在朱穆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奇怪。
他这位师伯性子很倔,且特异独行,并不轻易给人看病,这回怎就答应得如此爽快。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就听朱穆忽而问道:“那人得的什么病?”
方昼愣了一下,敢情他这师伯并不知道患者的病情啊,他迟疑了一下,才答:“是……是命蛊!”
朱穆闻言,步子倏然一滞,回首看了他一眼,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须臾,才又问道:“和风遂安种在他女儿身上一样的命蛊?”
“是。”方昼低声答,“按师叔死前留下的记载来看,要医治因命蛊而衰竭的人,唯一的法子,便是谷主代代相传的针法。”
看朱穆沉默,他心下直打鼓,他这师伯当年离开,就是因与自己的同门师弟,也就是药王谷的谷主风遂安不和。而这命蛊正是风遂安所制。
方昼不免有些担忧,却见朱穆怔了一下,很快又提步往前走。
“不是说急吗?还不快到前头来领路。”他倏然道。
“诶,诶。”方昼忙跑上去,一路领着朱穆去了燕沅住着的厢房。
朱穆甫一踏进去,便见床榻边站了个矜贵的男人和两个小婢女,三人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多少能猜到男人的身份,却还是佯作不知,只径直走到榻前,将手指搭在榻上人的玉腕上,诊了半晌,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如何?”云漠骞问道。
“气息很弱,再不施针,只怕撑不住三个时辰。”朱穆如实答。
夏儿闻言,抽了抽鼻子,当即忍不住掩面低低哭起来。
朱穆有些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旋即将屋中人都打量了一遍,指着云蕊和方昼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人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云漠骞闻言却是不动,薄唇微抿,甚至有些怀疑地看着朱穆,却听朱穆又道:“不想她死的话,就照我说的话做!”
听得此言,云漠骞看了眼榻上气息微弱的燕沅,转而瞥向夏儿,道了声“退下吧”,这才折身出了屋。
夏儿抹了抹眼泪,冲云蕊点了点头,方才依依不舍地出屋去。
待人都离开了,方昼迫不及待地上前,正想问朱穆该如何治,就见他又将手落在了燕沅的手腕上,眉头蹙起,面露疑惑。
“衰弱成这样,按理早该死了,竟还能硬生生撑到现在。”他抬眸看过来,问道,“她这是服了谁的心头血?”
第67章 在他心中无可替代
方昼愣了一下, 没想到朱穆仅靠把脉便能发现此事。
“是,不瞒师伯。”他如实道,“燕……公主殿下确实是在几日前服了心头血。”
以朱穆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出燕沅的身份, 他瞒不住, 索性便不瞒。
“你小子的医术竟精湛到这般程度了, 都能想到用心头血来吊着她的命。”朱穆捋了捋胡须,“不过, 能提供心头血的, 倒也是有种, 也不怕一不小心没了命。”
方昼闻言心虚地抿了抿唇,他可担不起朱穆这般夸赞, 他就是误打误撞,毕竟那心头血根本不是用来缓解燕沅的衰竭之症, 而是用来压制两相欢的。
他张嘴正欲解释什么, 便听朱穆又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帮忙那扇屏风拉过来。”
拉屏风做什么?
见方昼满目不解,朱穆骂道:“施针要将衣裳都脱了,怎的,你还想让人姑娘丢了清白?”
施针要脱衣的道理方昼当然知道,可……若将屏风拦起来, 又怎么施针呢?
朱穆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但却懒得理他, 直接转头看向蹲在床榻前的云蕊,问道:“诶,丫头, 武功还不错吧?”
方才他随意瞥了眼,便看出这丫头有不错的武功底子,且看手上的茧,只怕不仅仅是个婢女那么简单。
云蕊闻声抬起头,怔愣了一下,旋即抿唇点了点头。
“学过点穴吗?”他又问。
“嗯,学过一些。”云蕊答。
朱穆满意地点点头,“那便由你来施针吧。”
此话一出,云蕊和方昼都是面色大变,尤其是方昼,忙道:“师伯,这丫头都不会医术,如何施得了针。”
“学武的对奇经八脉都熟悉地很,这穴位自然也不在话下,不比寻常大夫差。”朱穆不以为然道,说罢,又转向云蕊,“丫头,点两个穴让他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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