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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虎子,干啥去了?”
    问话的人是个老翁,姓李。在村里辈分较高,大家都尊称他一句李二爷。
    李虎扯开冻得僵硬的嘴角笑了笑,似乎能听见自己脸上结成的薄冰因为他面部表情地变化破裂的声音。“卖柴。”
    李二爷瞅了眼他背后布满积雪,早已湿透的柴火。“咋没卖出去?”
    李虎叹口气,垂下脑袋,有些落寞的说,“雪太大,路封了,过不去。”
    随着他话音一落,身后陆陆续续又走来几个年轻人。有背着箩筐的,有扛着兽皮的,皆是失落而归。
    李二爷看着他们,摇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于他们这些佃户来讲,就算庄稼种得再好,大部分都被地主收走了。若遇见个大方心善的,还愿意可怜可怜他们,少收些租子。偏偏李家村摊上了李大馅这样贪得无厌、为富不仁之人,不仅要得多,就算遇到灾年也从不减收,让人叫苦不迭。
    所以李家村的人除了种地,农闲时还会打点闲工,砍些柴火、打点野味到城里去卖,以此贴补家用。可如今大雪封山,真是生生彻底断了大家的活路。
    “那个……你娘最近怎么样了。”
    李虎抬起眼眸,因为李二爷这句话,眼里又添了几分悲怆。他冒着大雪去城里卖柴,就是为了给她娘换副救命药的。他娘已经病了三天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迟迟不见好。
    “还是那样。”
    李二爷听后喟叹不已,他跟李虎他娘差不多的年纪。听着这种消息,心里不免添了层凄惶。兔死狐悲,等村里的老人一个个离去,他怕也是快了。
    他拄着拐杖,走到李虎身边,“不行找李婆子给你娘看看。”
    李婆子是村里的神婆,大约十几年前来的李家村。疯疯癫癫的,一直住在村里的破庙。村里人瞧她一个老婆子,孤身一人,脑子还不好使,都可怜她。谁家有个剩菜剩饭的,都端到破庙。想着她年纪大了,估计活不了几年,能吃多少。
    谁知那李婆子身子骨倒是硬朗,饭量还不小。每天给她送多少,她吃多少,一点也不带浪费的。哪天要是没给她送,她也从不嚷嚷,不吵不闹的。李婆子今年到底多大了,没人知道。只知道她满头跟雪一样白的头发,一脸褶子,跟用刀刻上去的一样。只有两个眼睛,晶晶发亮,看起人来,像老鹰盯着地上的野兔,能一下把你看穿。
    大家发现李婆子有点本事是在两年前,那年跟今年一样,大雪封山。可不知怎地,村口来了个娇俏女子。说自己乃年家小姐,被歹人从家中掳走,因索要不得钱财,将自己丢弃在此处。
    李家村民心淳朴,是一辈子都待在大山里的人。见年小姐身着绫罗绸缎、翠绕珠围,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便信了此话。将其暂且安顿在村中,等雪停了再送她下山。
    谁知这事不知怎么被李婆子知道了,她头一次在村里发起了疯。她抓着破庙那根破木棍,冲进了安置年小姐的房间,二话不说对着她就打。嘴里也是不堪入耳,几个人都架不住她。
    村里人只顾着拦李婆子,惊讶她到底从哪来的这么一股力气,连精壮的男人都拿她没办法。等李婆子安静下来,年小姐早就跑没影了。村里人不放心还在附近找了一圈,听闻她跑到隔壁村去了,这才放心地回来。
    从那天后,大家对李婆子心里多了点怨恨和害怕。怨她把村里人的财路挡了,不然送年小姐回家,定能得一大笔钱财。但又害怕她哪天又发起疯打人,故而不敢再她面前表露出来。
    奇怪的是,李婆子自那之后没再闹过什么。只是挨家挨户讨要灶里的灰,随后将它们细细撒在村口和各家各户门前。大家晓得她是个疯子,也不管她。后来她竟往人身上撒了起来,便撒边笑,大家动了气。纷纷商量着,要把她赶出村去。
    还没计划好呢,隔壁村闹起了疫病。天天都有尸体被抬出来,哀嚎遍野、哭声不断,这事便被搁置了下来。
    疫病慢慢向周围传播,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殃,唯独李家村好好的,没有一个人染上。村里人凑在一起,不免纳闷起了这事。有人说是李家祖先保佑,也有人说,是不是多亏了李婆子。
    当初那个年小姐跑到隔壁村后,没几天疫病就爆发了,年小姐也是在那时凭空蒸发,死活找不到人影。大家仔细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不知道,李婆子是怎么知道那个年小姐不对劲的。
    大家跑到破庙,见李婆子依旧穿着那身破烂衣衫,头枕在一块石头上,表情悠哉,似乎丝毫不受疫病的影响。
    “李婆子,我们来给你送饭来了。”
    李婆子睁开眼睛看着着他们,接过饭呼噜呼噜吃起来。
    等她吃完了,大伙才问起来。只见李婆子放下碗筷,一抹嘴,冷哼一声。“山臊罢了,虽人形而变化,然亦鬼魅之类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山臊为何物。但对李婆子的敬意与畏惧却油然而起,再没人说过赶她出村的话。村里只要逢红白事,都要找她挑个好日子。
    李二爷说这话不无道理,毕竟李虎他娘平日里身子骨挺硬朗的,怎么突然间说倒下就倒下了,别是让什么脏东西沾上了。
    李虎听后眼神一暗,仔细回想了一番,也觉得蹊跷。感谢了一番李二爷,连柴火都没卸,就奔去了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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