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割破双臂,血液喷溅在大楼外墙之上,灵力涌动,血液开始快速生长、分裂、再复制,刹那之间凝成了足以支撑起半栋大楼的支柱!由血液构成的、密密麻麻的柱体拔地而起,代替承重墙,成为支点,撑住即将倒塌的那一块,还有所有身处医院的普通人类。
太重了,需要的灵力太多了!!
安雪必须在原地支撑!
他只有一个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到冉羽迟跃出窗口,骨翅扇动,却被紧追而来的鲨鱼人劈伤,激光划过他的身体,溅起黑烟,鲨鱼人跟着跃下,丢下枪管,孔武有力的双手直接掐住了冉羽迟的脖颈。
“冉羽迟,冉羽迟——!!!!”
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次声波始终干扰着大脑,冉羽迟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
他隐隐约约看到安雪,是他一个人撑起整栋大楼,他闻到安雪血液的味道,那些东西,全是血么?安,他是怎么做到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冉羽迟听到了安雪在叫他的名字。
他明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安……又是怎么知道的?
啊,他是个怪物。
他还能继续用从前的名字么?
算了。
冉羽迟放任自己的意识沉了下去。
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再问吧。
黑西装们撤离医院,头领对手下说:“放烟雾弹,别让他看到我们离开的方向。”
白烟在黑夜中翻涌,遮挡视线,彻底挡住黑西装和鲨鱼人的踪迹。
特殊管理局其余成员收到警报后赶来医院,一来就看到烟雾漫天,视线受阻,半栋大楼倒塌,无数凌乱支柱撑起楼体,少年用自己的灵力死死支撑着整栋大楼。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烟雾起来的方向,右眼,红得滴血。
“你再撑一会!我们马上撤离普通群众!!”
撤离的时间并不长,最后一位普通群众离开病房大楼之后,安雪迅速撤出支撑大楼的灵力,血细胞翻涌,吞噬倒塌的大楼,高速向外铺展而开,白色烟雾被撕裂,但是,黑西装和鲨鱼人早带着冉羽迟消失得无影无踪。
*
冉羽迟再一次被沉进营养液中。
耳中全是耳膜受压,振动受阻的“咕嘟”声。
太熟悉了,这种声音陪伴他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
在营养液中的意识总是不大清醒,半梦半醒,准确的说,醒着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是在睡着的,听说这是大脑对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冉羽迟总会在半梦半醒中一遍遍回忆自己本就不算长的人生。
画面一幕一幕,电影一样从眼前划过。
——比如现在。
他又看到了那天。
他曾经见过一位浴血者。
冉羽迟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位浴血者的确是从天空的裂缝里出来的。
浴血者张开蝠翼,落在教堂之中,他锁住教堂的门,抓住惊慌失措的人,直接咬断他们的脖颈,疯狂吸血。
他和每一只鬼一样。
一个不够,几个也不够,浴血者用他的尖牙咬了很多人,近乎痴狂的在笑,享受着人类惊恐的神情,沉浸在人类挣扎的快感中。
冉羽迟也被他抓住了。
那时候的冉羽迟还很小,小得到逃不出教堂,小到他根本救不了将自己养大的修女。
他眼睁睁看着修女被咬断脖子,又眼睁睁的看着浴血者将手伸向他。
不过,他只是被咬了一口而已。
脖子上的肉刚被扯下来,那位浴血者就倒了,有人来到这里,制服了浴血者。
一个男人扶起了他,抚摸他的头发:“没事了,孩子。”
男人是空弘雅,他将很小很小的冉羽迟带回了自己的研究所。
然后,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醒了。
睁开眼时,眼睛有些疼。
他发现自己在营养液中,绿色的营养液,浑身上下插满管子。
他的对面,浸泡的是那只浴血者——将他所熟识的人全部杀了的那位,浴血者。
这段时间冉羽迟过得浑浑噩噩。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直到有一天,他被做了一个很疼的手术。
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又被注入了浴血者的血。
来来回回,这个手术他做了很多次。
一开始会很痛,后来渐渐没有太多感觉。
有时候空弘雅会和他聊天。
“你是修女养大的孩子?”
冉羽迟说:“嗯。”
“她教过你什么?”
“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她说得很好。”空弘雅笑,“还有呢?”
“人类,生而自由。”冉羽迟说,“我可以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嗯,还有呢?”
冉羽迟没再说话,他没力气说话了。
他在研究所里待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生长变得十分缓慢,研究助手换了好几批,空弘雅也渐渐老了,但他也只是长大了一点点,从小孩,长成了一个少年,具体多少岁,他不知道。
直到那天,他发现,自己变得和浴血者一样。
他长出了骨翅,长出了尖牙,没法再吃人类的食物,也闻不到,他的脑子,身体,想的全都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