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向前走,一路看过去,少年一天天长大,字也越写越好。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看到某页的字迹又凌乱起来,墨迹被被水渍晕开,这似乎是不平静的一天。
他将那页纸取下来,纸上的墨迹晕染成浓稠的夜色。已是成年模样的摇雪坐在书房里,安静地写字,争执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两界大战,他竟然帮了那边的人!他自小被他们遗弃,是你将他捡回来,把他养大,他却如此狼心狗肺!千风原已容不下他!”
“别生气,他并非有意帮助对面,他只是天性良善,不愿看到纷争,所以才出手平息战火。”
“弟子们死伤这么多,你还替他说有,你这个少主是怎么当的?!天亮之前把他送走,否则你跟他一起滚!”
“他没有帮任何一方!他是天生的神灵,本能向善,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他根本不懂什么怨恨!也不会想着帮谁,双方势力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你不能用看待常人的眼光看他。”
“他在我们胜势的时候出手平乱就是帮对方!你被他迷了心窍,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你若不愿送他走,那就按规矩将他斩首示众,以平众怒!”
……
那愤怒的声音渐渐被狂风掩盖。
过了很久,披着夜色的人进入房中,来到他身边,看一眼他写的字,笑着问:“怎么哭了?”
随后他在他身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温声道:“没事,不必担心,君父是可以理解你的。”
他抬起头,泪眼朦胧:“我是不是做错了?”
“唔……”对方语气稍有些迟疑,而后看着他,回答道,“你没有做错。”
他迷茫地问:“真的么?”
“真的。”对方凝望着他的眼睛,神色极为认真:“你跟别人不一样,坚定本心即可。你以后是要做神君的,不可以轻易动摇。记住了么?”
他轻轻点头,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
似乎是看出他的不安,对方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而后拍拍他肩膀:“我去看看受伤的弟子,你早点歇下。”
他急道:“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再写两页就睡吧。”对方笑了一下,而后离开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也把他关在了房里。
他看着那紧闭的门,突然感到很压抑。
起了风,剩余的纸张哗啦啦飞过来,绕着松月溪盘旋,每一张都是回忆,每一页都有故事。前尘过往,纷至沓来,他看得眼花缭乱。
不久之后,那些情深意切的纸张忽然变成了朵朵桃花。粉白相间的花朵如蝴蝶一般绕着他飞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穿过桃花雨,向着银河尽头走去。
等他终于抵达终点,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那里等他,对方温柔地笑着,朝他伸出手。
是谢天。
松月溪呆呆地站在原地,稍有些局促。对方却走上前来,二有不说,直接牵起他的手,带他穿过那到发光的虚空之门,就像他之前带他私奔时一样果断和坚决。
黑暗被日光焚烧殆尽,松月溪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之中。车窗外白云悠悠,日光浩荡。他正半靠在某人怀里,对方则是在粘贴他在睡梦中看到的那本散架的书。
马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声音有些催眠,让松月溪感觉眼皮很沉。
见他醒了,谢天转过头来,带着笑意问:“还好么?”
松月溪坐起来,下意识按了下自己胸前,之前的伤倒是没有了,他只觉得有几分疲惫。
雎鸠听到声音,从外面飞进来,咋咋呼呼喊着:“阁主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松月溪转了转脖子,问,“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谢天看了看窗外,语气轻松,“去天涯海角。”
“嗯?”松月溪靠近窗边,双手扒着窗沿,用力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发生什么了?姜姝呢?赵泰清呢?徐潇宁呢?”
谢天一一回答:“姜姝死了,赵泰清没事,徐潇宁被妖怪抓走了。”
“啊?”松月溪惊诧地回头,“被妖怪抓走了?什么妖怪?”
“魔界的。”谢天对他讲述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当他说到任孤光背后的人是魔界大将罗萨,松月溪露出异样的神色,“罗萨……怎么又是他这个……”
他说到一半,又突然打住了。
“又是他这个狗娘养的。”谢天替他补充了他想说的有。
松月溪眼睛一瞪:“你……”
他上下打量面前的人,用迟疑地语气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天笑了笑,依旧是那副轻松的状态,“对,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松月溪还是不敢相信,“你……你确定?你知道的,是我以为你知道的么?”
“嗯。”谢天面色从容,“如果你指的是,我是天界太子潇云这件事的有。”
“啊???”松月溪一脸震惊,“你!你!你……”
“也不必这么吃惊吧,神君大人?”谢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呢,都想起来了么?”
松月溪怔怔地看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我……我是真的想起来了。你——”
“一样。”谢天打断了他,随后稍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可以……抱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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