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
姜娆不方便表现出过于关切的情绪,只好叫小尤代为查看。
很快,小尤急匆匆小跑过来,开口一喘一喘的带着慌乱,“姑娘,是陈指挥使与宸王殿下来了,陛下好像动了怒,宸王刚才跪在地上,陛下便朝他直直扔过去一盏茶杯,砸到殿下额头上,当即就见了血。”
姜娆心下一惊,“陈,陈指挥使呢?”
小尤认真叙述,“指挥使向陛下参见完便起身了,如今只宸王殿下一人在地上跪着,陛下盛怒,无人敢拦。”
不敢拦?恐怕是不想拦吧。
太子,贵妃,各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至于宓音公主和五王子,就更不必多说,这本来就是与他们不相干的他国事务,此番情景,他们无非是当个笑话来看。
姜娆知晓自己身份尴尬,理智叫她别去凑这个热闹,可心里忧乱不断,踌躇半响,她终是忍不住下了马车。
她没敢凑近到最里面,只选在外围一个隐约能看清的位置,不知是否是心有灵犀,她刚站停,陈敛便投下目光,直落在她身上。
那瞬间,她莫名地安心了很多。
里面,宸王跪伏在地上,还没等来开口说话的机会,穆凌却已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言语指责。
“二弟,你叫皇长兄说你些什么才好?父皇派你来赈灾,那是对你的信任,你怎能贪下饷银,枉顾灾民的性命?你抬眼看看附近的民众,饥寒交迫,居无定所。你拿着他们的救命钱,是不给老百姓们留一条活路啊。”
宸王稍稍起了身,任由额头鲜血直流,没有理会太子的刻意刁难,反而平直着视线,面对皇帝,不卑不亢地开了口。
“父皇,儿臣愿对天起誓,此番朝廷拨下的所有赈灾白银,已全部用于难民灾后重建。”
太子却立刻开口反驳,“白银全部用在了灾民身上?二弟,你当父皇还远在京城,看不见实况不成,你抬眼往后瞧瞧看,这就是你的赈灾成效,这就是你所谓的物尽其用?”
宸王淡淡暼过去一眼,心中冷嘲,堂堂僅朝储君竟这样沉不住气,事态如何发展还全然未知,他此刻却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想必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狠狠踩在脚底了。
他沉着收眸,转眼又看向陛下,开口至诚,“父皇,此次河川的受灾情况,远比我们预料中的要严重得多,我已先后三次向京请示,恳请父皇批准,再调后备物资投放,以援驰河川,可每次急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没得半点回音,此番若非父皇亲临灾区,召我亲见,再等不到备用银粮,儿臣只能亲自回趟京城请愿了!”
闻言,太子表情微妙,皇帝却当即缓了怒色,神情莫测。
“急信?寡人一封未曾见到。”
说罢,皇帝又转头看向一旁,开口确认问道,“陈敛,我事前叫你注意与灾防通信,你也可见到过这些信件?”
陈敛应声上前,躬身陈述事实,“回圣上的话,前期的确是微臣在督察此事,只是后来微臣奉旨护送朝阳公主前去承恩寺礼拜,此事便由户部的李城大人接管了。”
李城,太子的爪牙之一。
灾情严重,李城岂会不知,可他刻意按住信件不发,拒不传达,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宸王,扰他赈灾顺利,要他失了民心,皇帝自是老谋深算,又怎会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李城不过是个小角色,若身后无人为他撑腰,他又岂敢如此行事?
“太子。”
皇帝喊出他的名字,语气平静无波澜,却充满威慑力。
穆凌知道此刻火势已然引到了自己身上,他当即跪地,口口声声说着冤枉。
“父皇明查,此事并未儿臣属意,李城为何如此行事,儿臣当真不知!”
皇帝看了眼宸王额间依旧流不停的鲜血,心中难言愧疚,于是面对太子的无力解释时,便更加心头恼怒。
他冲着太子猛得伸出手去,气急到无力地发抖,“你堂堂僅朝储君,竟就这样容不得人?”
太子连连磕头,脸色苍白,“父皇,儿臣冤枉,这绝非是儿臣的算计啊……”
皇帝已然冷下脸来,挥手示意太监将宸王扶起,包裹伤口,他威然而立,起身向前独独审视着太子,开口凝重。
“那九五之尊的宝位,我知你们人人向往,身为皇子若没有野心,是可耻且懦弱的,所以不管你们平日里如何明里暗里地相争,寡人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多介入。可如今,你竟敢视百姓生命为草芥,枉顾民生,只为一己私欲,你这是动了国家的根基,像这样的人,为父如何能放心将这泱泱大国交于你手?”
相比宸王方才的冷静自持,太子此刻要明显无措慌乱得多,他跪在地上,狼狈至极,可又无从解释,李城确是他的人,陈敛在父皇面前自不会说谎,如今叫他实在无法想明的一环,便是李城何敢自主主张,擅自行事?
“父皇,此事尚存疑虑,待我回京后亲自审问李城,定会给父皇一个交代,也给灾区百姓们一个交代。
皇帝面露凛意,早已失了耐心。
他居高临下站在穆凌面前,迟迟不曾开口。
穆凌心里没底,可又无法为自己解辩,嘴唇不停抖着,“父皇……”
皇帝冷冷收了眸,厉声正色,“太子,你实在太叫寡人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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