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管事的,是鲁王妃身边得力的嬷嬷,最是体面不过得了。今日见她对徐令姜这般客气, 众人再傻,也咂摸出意味来了。
除了那等自恃清高的之外, 有不少人主动过来, 同徐令姜说话。
徐令姜面色如常, 应答自如,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府里去了。
今日王府开宴,虽说办的是赏花宴,但来的客人里,却是男宾女客皆有。
王府便在外院摆了酒席,请了戏班子,供一群爷们儿吃酒看戏,女眷们则被引入内院,在后院清溪两侧落座,将各色瓜果菜肴,盛在精美的汝窑磁盘中,投放置溪水中,效仿曲水流觞的雅意,供人夹取品尝。
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女先抱着琵琶在唱评弹,其声如百转春莺,在庭院中萦绕。
亭子旁,有蝴蝶扑闪着翅膀,在花丛中飞舞,有活泼好动的小姐,正猫着腰,手握团扇,小心翼翼靠过去,想要扑蝴蝶玩儿。
眼看着就要得逞时,突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那蝴蝶似倏忽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展翅飞远了。
那小姐面露愤恨,回头,就见鲁王妃携着一年轻女子,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进来了。又当即收起脸上的不悦,乖乖站好。
原本各自说话的夫人们,见正主来了,忙起身行礼。
鲁王妃如今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体态丰盈,梳着朝天髻,上遍插金簪,她身上穿着件槿紫色的葡萄缠枝纹褙子,正携着一个长相与她有六七分像的姑娘进了院中。
众人一见,便知,这是那位刚被寻回来的郡主,纷纷簇拥过去说话。徐令姜不愿阿谀奉承,索性便站在最后面。
这小郡主流落民间多年,似是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簇拥着,只神色不安立在鲁王妃身后。鲁王妃似是有所察觉,便同诸位夫人说了几句话,先带着小郡主去了。
鲁王妃一走,众人又活泛起来了,吃酒说笑,也渐渐都放开了手脚。
徐令姜刚坐回席上,端起酒盏,鲁王妃身边的那个管事嬷嬷,便又过来,低低道:“徐姑娘,王妃有请。”
徐令姜只得放下酒盏跟着过去了。
那嬷嬷带着徐令姜,从设宴的内院出来,顺着水榭往前走,一路上,那嬷嬷嘴也没停,便纷纷向徐令姜解说,周遭的花是什么品种。
“那几盆姚黄魏紫,是皇后娘娘,听说王妃要办宴,特地赏的。”
“那几盆薄荷色的花儿,叫豆蔻梢头,听说是异邦进供来的,是官家赏的。”
“还有那几盆……”
那嬷嬷絮絮叨叨说着,徐令姜因不知道,鲁王妃今日宴请她的目的,便也顺着那嬷嬷的话,同她聊着院中奇花。
她们一行人刚拐长廊,便不期然在院中撞见了一个人。
那人步履匆促,似是着急要走。
但见到徐令姜时,眼神却立刻一亮,忙作揖行礼:“见过徐姑娘。”
来人一身碧色浮光锦长袍,肤色白皙,五官清俊,鸦羽乌发扣在白玉冠里,端的是翩翩少年郎之姿,望向徐令姜的眼神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喜色。
徐令姜神色微怔了下,旋即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这引路的嬷嬷没说话,徐令姜自是不好见礼,便微微侧身,避过了那人的礼。
那嬷嬷一脸头疼的表情:“哎呦,二公子,不是先前就同您说过了么?今日府上有女眷的,不让您进内院来,您怎么又来了?!”
来人是鲁王府的二公子赵旸。
赵旸原本是着急走的,但见到徐令姜之后,却又不急着走了,他笑道:“听他们说官场上的事太无趣了,我就想回院子歇个午觉,但又听说我娘带阿靖去见客了,便过来看看她,却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了徐姑娘,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话若是旁人说,定然会觉得轻浮。
可赵旸唇角含笑,眼神清澈,端的是一派光明磊落之态,徐令姜也没扭捏,端庄向他回了礼:“见过二公子。”
“哎哎哎,你朝我行礼!我会折寿的。”
徐令姜:“……”
“我久仰姑娘已久,今日可算见到姑娘真容了。”赵旸脸上洋溢着喜色,扭头吩咐道,“画铭,快,回去把我前几日,好不容易抢到的那副《弄梅图》拿过来,那画上有一处,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正好当面向姑娘请教请教,快去快去。”
眼看一个小厮要去,那嬷嬷忙道:“二公子,徐姑娘今日是来府上做客的,可不是来陪您赏画的!王妃那边还等着姑娘呢?”
赵旸一听这话,啊了声,这才尴尬笑笑:“那好吧,那徐姑娘先去见我母妃,待来日,若有机会,我再向姑娘讨教。”
徐令姜应了,同那嬷嬷一道走了。
赵旸望着她的背影走远后,人立刻蹦起来抱住花树,来回晃着身子,语气里皆是掩不住的激动:“啊啊啊!!!徐姑娘跟我说话了,徐姑娘跟我说话了!!!”
小厮顿时无语望天。
鲁王爷膝下有两子一女。
嫡长子赵暝,性情沉稳,颇得官家看重,是王室子弟中,最有可能被官家过继,入主东宫的人。而嫡次子赵旸,平日里喜好文墨,最是推崇徐令姜的画了。
但凡徐令姜有新作出售,堂堂鲁王府嫡次子,以及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子胞弟的人,竟然不顾身份,亲自去画斋门前排队抢画,气得鲁王爷有好几次要揍他,最后还是被鲁王妃拦下才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