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推拿的手法一绝,连师父他老人家都夸赞过的,就知道父皇会满意。”
李丝絮半趴在他后背,糯声糯气道:“皇后娘娘最喜欢儿臣替她按揉,说儿臣的推拿术治好了她多年头疾疼的老毛病。”
李丝絮提起皇后,玄宗沾了墨在批奏折的手停顿下来,一股迫人的威压无形中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丝絮像是浑然没有觉察到,继续跟玄宗说话。
“丝丝已经好得差不多啦,父皇不用每日下朝后特意跑来玉真观……”
李丝絮还在嘀嘀咕咕,一只小白狐从半开的窗口蹿进来落在玄宗面前,趴在案桌上。
她惊奇的噫了一声,顿时顾不得再孝敬她父皇,从矮几上蹦下来抱住了小狐狸。
“小白,你又跑去哪儿野了?”
玄宗看李丝絮一脸满足搂着小狐狸,还拿小脸在狐狸身上蹭了蹭,想着到底是小孩子,不由得失笑,身上的威仪之气也撤了去。
杨公公面色古井无波站在玄宗身侧伺候,却暗暗为李丝絮捏了一把汗,这会儿瞧见玄宗扬起的唇角,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李丝絮刚搂住小白,她娘亲鱼婕妤拎着裙子从外头跑进来。
显然她是追着小狐狸来的。
见小狐狸被她搂在怀里,想悄悄儿蹑手蹑脚溜出去,但触上玄宗锁在她身上的眼神,鱼婕妤只得咧嘴一笑。
“阿瞒陪鱼儿去看瀑布好不好?”
拎着裙摆,咧开嘴笑,换一个人就傻里傻气了,偏生这些动作在鱼婕妤身上,让她浑身上下透着娇俏少女的灵动。
最近宫里那几个,让他焦头烂额。
纯真如鱼婕妤,反而让玄宗与她相处时能放松下来。
正因为如此,玄宗倒是能容忍她时不时的小冒失,对她很是有几分宠溺。
“好!”
玄宗搁下手上的折子:“朕陪鱼儿去瀑布水潭旁走走。”
踩着鹅卵石小道在樱桃林里慢慢踱步,鱼婕妤挽着玄宗,一脸欢喜不时侧目,神情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没有开口说话,玄宗也能猜到她那双如春水般泛着柔波的杏眼,满目都是幸福的小欢喜。
他的鱼儿这般依恋他,让玄宗唇角飞扬了起来。
“阿瞒在笑呢?”
鱼婕妤眨巴眨巴着眼睛:“阿瞒笑起来真好看!”
鱼婕妤恰才进屋时追着小狐狸跑,鬓侧的一缕发丝垂了下来,此时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玄宗忍俊不禁抽出牵着李丝絮那只手,替鱼婕妤去抚她被风吹凌乱的鬓发。
鱼婕妤抓住他的手,满目灿笑:“鱼儿进屋时,阿瞒在跟丝丝说什么?”
“是咱们的女儿要赶朕走。”
玄宗有些委屈:“小十让朕不用跑来玉真观,她要将朕赶回宫去。”
玄宗跟鱼婕妤说,李丝絮要赶他回宫。
鱼婕妤顿时满目幽怨看向李丝絮。
李丝絮被喂了好大一嘴狗粮,看着两手交握的两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跟杨公公很是无辜可怜,有些多余。
偏他父皇恶趣味上来了,还没完没了。
他握着鱼婕妤的手:“鱼儿跟朕回宫去好不好?”
“不好!”
鱼婕妤摇头:“鱼儿要等樱花开,等树上结了樱桃,给阿瞒摘樱桃吃。”
这样孩子气的话,本该引人失笑。
出乎李丝絮意料的是,她父皇竟怔愣的看着娘亲鱼婕妤,眸眼里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丝絮感觉到了,似乎她父皇很感动。
终于,她父皇旁若无人拥佳人入怀,神色动容:“那朕给鱼儿在宫里种一片樱桃林,陪鱼儿守着樱树开花,等着鱼儿给朕摘樱桃。”
鱼婕妤被抱了个满怀,还有些懵懂的样子。
杨公公已经极有眼力见顿住了步子,甚至不动声色退后几步,隐在一株并不能遮挡什么的樱树后。
这样,站在鹅卵石小道上的自己就成了她父皇碍眼的目标。
“儿臣什么也没看到哦!”
李丝絮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用小爪子捂住了眼睛,但却顽皮的张开指缝偷瞧玄宗和鱼婕妤。
被她父皇一眼扫过来,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往前蹦。
“咳,儿臣去听太乐丞抚琴……”
樱桃深处传来一阵潺潺如流水般的琴音,李丝絮踩着鹅卵石小道转过一条岔路,瞧见溪旁的亭阁内有人在抚琴。
瀑布飞流直下,腾起的水雾让亭阁四周笼着迷朦烟雨,李丝絮以为在抚琴的人是太乐丞王维。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弹奏的竟是她姑姑玉真公主。
而太乐丞王维,则听着她姑姑的琴音,挥墨泼毫在石桌上练字,李丝絮提拎着裙摆拾阶而上,跑近桌前凑过去。
“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
李丝絮念完诗的前四句,感叹这位未来的诗佛到底还存着建功立业的心,如今写的诗虽文采斐然,却少了后期的禅意。
以及历经世事沧桑后的大彻大悟,返璞归真。
王维写诗时,李丝絮没敢扰他。
等他一气呵成搁笔,她这才夸赞道:“字如其人,太乐丞的字端庄周正,自成风骨,这些字像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如此别具一格的夸赞,引得王维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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