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登上王位,就要准备好做一尊傀儡吗?
王后很想安慰太子淮,话到嘴边又转变想法。
与其怀抱虚幻的侥幸,不如面对现实。残酷也好,血淋淋也罢,看清自身所处的境地才能摆正心态,不至于头脑发热做下错事。
“你当庆幸,西原侯嫁妹于你。”王后希望太子淮能面对现实。
弱不可怕,傀儡也不可怕。
西原侯的确强横,在诸侯中是佼佼者。但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席卷八荒绝非易事,最大的可能是同别国结盟。如此一来,中都城就必须存在,哪怕只是个象征。
何况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个地步。
就目前而言,天下诸侯依旧敬重人王,天下共主的名头远远不是摆设。
“淮,示弱不是一件坏事。”王后教导太子淮,“你该多读史书,中都城未建时,王族先召联盟,却非最强盛的部落。当时九大部最为强盛,称雄四海八荒。最终登上王位的却是你的先祖,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明白王后话中之意,太子淮摇头道:“母后,我非西原侯之敌。”
无论政治军事,他都不是郅玄的对手,太子淮很清楚这一点。
“那就低头。”王后脸上未见异色,语气也没有半点起伏,“不以君臣就以姻亲,向妻兄低头无妨。”
“事情传出恐遭人讥讽。”太子淮担心道。
“西原侯不可敌,旁人无需示弱。胆敢嘲笑天下共主,自当兴兵讨伐。不愿兴兵,也可告知西原侯。”王后觉得儿子有些笨,脑子怎么不会转弯。打不过不会抱大腿?能屈能伸也是本事。
告状?
太子淮瞪大双眼,见母亲满脸恨铁不成钢,不由得心生愕然。
认真想一想,似乎很有道理?
王族的确衰弱,在大诸侯面前不堪一击,却没有彻底跌落尘埃,更不是无法挽救。
向大诸侯低头不代表放弃一切权利。抱住西原侯大腿,一样能威慑天下诸侯国。虽说有些掉面子,可面子哪有命重要。
他当初和西原侯结交,或多或少抱有类似想法。如今身份改变,目标由利益变为权柄,操作得当地话,未必不可行。
一念通达,太子淮顿觉神清气爽,肩膀上的压力都减轻许多。
看到儿子的变化,王后不禁松了口气。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以淮的性情才能平静接受这一切,不会轻易钻牛角尖。
换成三个年长的儿子,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他们不可能轻易低头。别说寻机再起,恐连韬光养晦都是奢望。
母子商定之后,太子淮亲笔写成书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西原国。
信在途中时,西原国的春耕祭祀已经开始。
六卿亲自监督搭建祭台,郅玄在巫卜出的吉日登高,向上天敬献牺牲,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
春耕开始前,各国都要行祭祀。但在今岁,南幽国的祭台注定无法搭建。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北安国大军兵临城下,赵颢、世子瑒和先豹顺利汇合,大军在城外摆开阵势,将南都城团团包围。
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逐次排开,石块堆叠成山,巨箭闪烁寒光。
守军站在城头,望见城外军阵,只觉全身发冷。如临万丈深渊,随时都将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第二百零六章
南都城外,数万大军旌旗蔽日,鼓角齐鸣。
城头守军本就士气消沉,望见庞大的攻城器械,再观己方朽戈钝甲,不由得萌生惧意。
鼓声越响,守军越是畏惧。意志土崩瓦解,如瓦合之卒,虽未至鸟惊鱼散,也是鼓馁旗靡毫无战意。
城下,世子瑒、赵颢和先豹各乘战车,戎右驾车者皆全副武装。
传令兵背插令旗,在阵前策马飞驰。
“战!”
大战一触即发,城内的南幽氏族仍在争吵。
有人提议出城谈判,送给北安国大批金绢粮食,甚至是土地人口,换取对方休兵。另有人对这一想法嗤之以鼻。
“半境国土已失!”
北安国打下大半个南幽国,眼下围困南都城,打的是什么主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面对这样的敌人,妄图以利讲和纯粹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唯一的破局方法就是死战。不惜一切扛住对方的进攻,哪怕是以命换命,也不能被攻破城门。
“其远来疲惫,支援困难。唯一场大胜方能扭转战局。”
坚持死战的南幽氏族人数不多,却格外坚定,丝毫不肯退让。面对质疑振振有词,誓要压下反对声音。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城内军队的现状,如何迎战城外这支虎狼之师,还妄想取得一场大胜。
道理人人都懂,好话人人会说,从愿望落到实处却非轻而易举。
现实摆在眼前,愿望再好也如水中气泡,一戳就破,脆弱得不堪一击。
氏族们争执不下,谁都没有发现位于上方的南幽侯正满脸嘲讽,不似之前麻木神态,看着吵嚷的群臣恍如在看一场好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满脸惊恐的侍人出现在门前,正想要开口,忽有巨响声传来。
响声赛过雷音,刹那间震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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