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蝴蝶折翼,深陷泥淖,而自己则一无所知地踏上了死途。
门外忽然传来“叩叩”两声,有人道:“大人,宗主命属下送来的东西到了,还请过目。”
前世已矣,多思无益。
迟鹤亭翻身坐起,道:“来了。”
先从这被方鸿轩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奇毒查起吧。
偌大的后山之上,除了孤零零一座炼魂殿,便是大片大片圈养药傀儡的地方。
迟鹤亭花了三天工夫就将摧魂水煞的毒方研究透了,又去见识了一番药傀儡,终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玩意就是在乾坤洞窟里要了自己命的东西。
他盯着这毒方发了一下午的呆,百思不得其解。
这辈子自己上哪搞来的毒方???
见了鬼了真是。
迟鹤亭不能离开后山,自然也无法获得更多消息。他安分守己炼了一个月摧魂水煞,然后向方鸿轩提出一个十分正当的要求。
“宗主,前山送来的药人都不经用,也不知是哪些个蠢材挑出来的劣等品,一个劲地往我这儿送,生生拖慢了摧魂水煞的炼制进度。”迟某人装作不经意地、轻描淡写地提起道,“我想亲自前去挑选,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上月刚到一批药人,还不曾开市,你自己先去瞧瞧吧。”方鸿轩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忽然道,“怀远这孩子,前阵子又去平微州了,也不知那赤蝶到底好在何处,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
迟鹤亭登时心神剧震,膝盖一软,幸亏眼疾手快扶住了桌椅,险些叫人看出破绽来。
他故作迷茫地抓抓头发,不解道:“赤蝶这个名号我有所耳闻,但怀远又是何人?”
方鸿轩深深看了他一眼,用茶盖拂去叶子,却不喝,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怀远是本座的侄子。”
“原来是宗主亲侄,想必也是一表人才。不能一见,实在可惜。”
“只是个顽劣的孩子罢了。”方鸿轩垂着眸子,缓缓道,“他将赤蝶收作禁/脔,日日纵情享乐,沉溺于床/笫之事,本座怎么劝都不听,实难管教。”
一瞬间迟鹤亭差点把牙咬碎,双眸红得几近滴血。
“鹤亭,你怎么在抖?哪里不适么?”
“我……恐是之前的伤势未能痊愈,近来天凉,有些畏寒。”
“先下去歇息吧。”
迟鹤亭一回炼魂殿,便关起门窗,发疯般的砸了数样瓷具器皿。他分不清方鸿轩说得是真是假,也不敢去细想,一想,心口便痛得宛如刀割。
在满地狼藉中呆坐许久,他慢慢爬起来,一点点收拾干净,堆到屋后处理废弃药渣的地方埋了。
不能让方鸿轩瞧出半点端倪,否则顾渺会受更多折磨。
翌日,他神色如常地去见方鸿轩,再次提出了亲自挑选药人的请求。
方鸿轩这回什么也没说,轻轻一颔首,算是允了。
迟鹤亭跟着引路人,心不在焉地沿着石子小道走着。
他其实平日不喜欢去那些所谓的“集市”。
黑山的第三层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集市,和最外围的寻常集市不同,这里面存放的是各个据点每月上贡过来的药人。
药人通常被关在一只只狭小的铁笼内,手脚皆戴着枷锁,蓬头垢面,脏乱恶臭。验货的时候,引路人都得捏着鼻子掰开药人的嘴灌药。
若是看上了,不能白拿,可以直接用银两买下,也可用九塔药库内的毒物抵钱,买卖起来跟买只鸡差不多简单,总之就是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地方。
引路人边走边谄媚道:“大人,甲字号集市放着上月刚送来的药人,尚未开市,您是头一个进去挑选的。这里面有个一等药人,要价……呃,不过大人贵为玄鸟,价钱么,兰淮据点的总管自然不会太过为难,只是公道归公道,这药人实在不一般,还是比普通的一等要贵……”
迟鹤亭裹在黑袍里,冷冷道:“聒噪。”
那引路人立马噤声了。他是想吃点抽成,但也不想惹怒玄鸟,最后吃到满嘴毒物,一命呜呼。
迟鹤亭呵斥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一等药人?
这可不常见。能被评为一等的药人,买卖起来通常会带点赌的成分在里头。因为评定特等药人的毒物只有黑山才有,所以买卖双方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个隐藏的特等药人,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一等品。
买下后大多都会当场验明灌药,不小心弄死的话,买家也只能自认倒霉。
迟鹤亭漫不经心地从一排排笼子的缝隙里走过,边盘算着要怎样才能从据点总管嘴里挖出些外界的消息来,慢吞吞地跟着引路人来到了挂着一等牌子的铁笼跟前。
“大人,到了……”
他正想着事,眼皮也不抬,直接抛出一个小瓷瓶给引路人,敷衍道:“账记在炼魂殿上,灌药。”
引路人点头哈腰地接过瓷瓶,准备去开铁笼。
忽然间,那铁栅栏里伸出了一只手,脏兮兮的,带着数处擦伤,却难掩骨相秀美,不由分说滑过鞋面,抓住了玄色长袍的下摆。
迟鹤亭瞳孔骤缩。
这只脏兮兮的手渐渐与另一只手重叠起来,皆是紧紧绷着,凸着淡青色的血管,不顾一切地想要拽住自己。
在他震惊的注视下,笼内的药人缓缓抬起头,露出双灿若星子的眼眸,弯弯一笑,无声地张口道:“我来救你了,阿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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