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裳枝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大好,干脆揉着手指笑而不语,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下大家菜也不做了,就跑来围在一起,看薛裳枝捏鸟儿。
有时候捏出来的是牡丹、荷花,有时候是黄鹂、黄雀,只要见识过其本型,就能一眼猜出来。
薛裳枝没瞒着这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捏,旁人有偷学的反正都学不会,手上功夫不练怎么可能学得会?
结果等到王铛头回来看的时候,差点气炸了。
做菜的厨子们不肯好好做菜了,就堵在那个小角落一会儿发出惊叹,一会儿又议论纷纷,一点体统也没有。
王铛头推开人群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做什么自个儿去做,聚在这里像什么话
她话音未落,忽然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人高的大面点,一层一层重重叠上去,下面是祥云纹样,其上各插着颜色各异的花朵,颜色艳丽多姿,中间是怒目而视气宇轩昂的虎头,其气势之磅礴,足令人瞬间心悸。
王铛头做铛头二十余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职业危机。
高景玄得知薛裳枝去宫里做厨子心中就顿生不妙,连忙骑马转回找人。
然而御膳房要从后门进,他从未去过后门,一路被人拦着寒暄,急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
而等到入了宫,又被告知三公主要见。
三公主薛玉婧还没得封号,如今住在宫中和她母亲一起。因为高景玄说话好听,所以平日里最爱召见他。
高景玄虽然没有心情,但也不能不去。
等到以后才发现,这位骄纵的公主殿下正在发脾气,要人来哄。
高景玄无奈半晌,还是得走上去说笑话哄她。
三公主撅嘴道,听说我姐姐要回来了,她一个村妇,快三十岁还没嫁人,回来也不怕丢脸。
高景玄虽然知道薛裳枝和村妇形象相差甚远,但也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惹人厌,便笑道,这不正好让她长长见识?
三公主想到让人长见识的法子,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高景玄便问,不知道什么惹您不高兴。
三公主指着桌上的餐食道,不知谁忘了挑鱼骨,害得我差点卡了喉咙。
高景玄随口说,既然惹您不开心,打杀了便是。
王铛头听完侍从的话,脸上露出些阴云。
她问道,殿下怎么说?
侍从道,说打杀了就是。
今日做鱼的乃是个姓余二十几岁的小厨,只因为大厨意外生病,便侥幸顶了位置。如今余小厨正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王铛头倒没什么妨碍的,只是要扣些月俸而已,可怜这个小厨子,年纪轻轻就要命丧黄泉了。
余小厨正要跪下,王铛头忽然道,他只是蒸鱼,剔骨的又不是他。
侍从不耐烦道,那是谁?
王铛头指着薛裳枝,今日过于忙碌,便让外人插手。我本心不想让她做,可是她自告奋勇说精于此道,我才同意的。是我失察,请公公多美言几句。
余小厨闻言连忙点头,不错,就是她,和我无关。
王铛头可是御膳房一局管事,而薛裳枝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生人而已,站谁不言而喻。
顷刻间,空气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侍从懒得插手这些弯弯绕绕,便不耐道,既然如此,就自请罪吧,我好回去交差。
还在做面点的薛裳枝莫名其妙被安上这么个大帽子,抬起头时表情一片茫然。
房小娘最先不服气,怒道,你凭什么瞎说,我家娘子才没碰你那个劳神子的鱼,我们才到一会儿,根本不是我们。
王铛头冷哼,巧言令色。
侍从催促道,快些快些。
薛裳枝冷淡看了一眼王铛头,你确定要我请罪?我是遵从陛下谕令进宫,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和陛下交差?
侍从顿时有些犹豫了,纠结看着王铛头。
薛裳枝又温和笑道,我为何不认这个,因为若是我做的无骨鱼,不会挑出半根刺。
王铛头看她淡定的样子忍不住怒从心起,你好大的口气。
薛裳枝道,怎么不来试一试。
王铛头忍着怒气说,行,曾公公就在这里做个见证,我看你要怎么挑鱼刺。
不一会儿,薛裳枝面前便摆了数十种鱼,鲤鱼、鲫鱼,什么种类都有。薛裳枝看出王铛头这是要刻意刁难她。
可是俗话说庖丁解牛,剃鱼骨也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常年不断剃刺,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有刺,更何况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只要利用好现代解剖原理,剃得一干二净根本不是难事。
薛裳枝笑道,我要开始了。
她最先剃鲫鱼刺,鲫鱼应当王铛头特意选的,又小又瘦。普通人吃鲫鱼总会嫌弃刺多,实则鲫鱼鱼刺生长十分整齐利落。
按住鱼背脊骨,从尾鳍入手,两边切掉鱼腹片断肋骨便可剔除腹刺,这是最简单的部分。而鱼背上有一排小刺,应当从小刺旁一毫米入手横推,两旁开刀口,片开后将小刺带肉抽出。此外还有尾刺,依旧采用这种方法。所谓熟能生巧,熟手只用数分钟便能做到,一百五十四根鱼刺剔除干干净净毫无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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