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她没有拿到市区赛的第一名,只拿到了第二。母亲不相信,她怀揣着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尽量心平气和地去询问打分的评委:“请问我家孩子还有那些地方不足吗?”
她绝不相信有谁比她的孩子更加优秀。为了拿到这次比赛的第一,她比着女儿选了一首超高难度的曲子,日日夜夜地练习。比赛场上,菊理更是流畅无比地弹完了整首曲子,没有一个错音,没有一个多余的停顿,她敢保证,哪怕是这首歌曲子的原作者自己来弹也不一定能弹得那么完美无缺。
评委看着不可置信的母亲,又看着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女儿,叹了口气说:“夫人,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件事情,人,并不是演奏的工具。您的孩子很有天赋,但我很遗憾,这份天赋染上了匠气。”
“什么匠气!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母亲无法接受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回到家里,她歇斯底里地谩骂那个评委,“还说是什么世界级的音乐家,狗P!还不知道收了谁的钱了,我的菊理明明演奏的那么完美……一定是收了钱了!可恶!”
母亲仿佛认定了那个评委收受了贿.赂,她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阶级……要不是因为……如果我们足够有钱的话……”
“好了好了,真是够了。”父亲不耐烦地听着母亲的抱怨,抖抖手上的报纸,瞥向蹲在沙发上默默不语的女儿,“我们菊理也不一定要靠钢琴吃饭,第二名就不错了,我们也不会一直这样,高完下个项目,会升迁的,放心吧。”听到父亲的话,她有些欣喜地抬起头来,可一对上父亲的目光,她忽然僵住了。在父亲的眼里,她仿佛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年幼的时候她不明白,后来才知道,父亲的眼神是看阶级跳板的眼神——她是让他登上更高阶层的踏板,是财富,是资源。
“准备一下吧,中午多炒几个菜,待会儿我会带客户回来吃饭。”
在母亲持续消沉发疯的那几天里,父亲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他要忙着工作。直到某一天,他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过来,那是他项目合作的客户。那个男人典型的日本人长相,并不高大,四十多岁的年纪,牙齿歪七扭八,一笑就能看到黑黑hh的牙齿,很丑。可对方还喜欢笑,尤其是在客厅里发现了菊理的时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长相异常精致乖巧的女孩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见到他来,便起身打招呼:“叔叔好。”
“哎呀,令爱真是漂亮啊,果然和照片里的一样可爱。”男人亲昵地摸她的脸,甚至肉她的耳垂,蹲下.身用脸蹭她。她吓了一跳,想要躲开,连忙惊慌失措地扭头去寻找自己的父母。父亲笑着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暗暗瞪了她一眼,母亲站在厨房门口,死死捏着铲子。可是当她触到自己女儿求救的目光时——她,转过了头。
妈妈……
女孩垂下了眸子。
男人把她抱到大腿上,和父亲边吃边聊着,不时摸一摸她的头发、胳膊、腿……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在男人腿上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漫长的折磨。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个叔叔好奇怪。她不喜欢他摸她,更不喜欢他亲她,但是爸爸和妈妈都没有说什么,也许那个叔叔只是想要表大对她的喜欢吧。
她只能去和玲子哭诉:“那个叔叔好奇怪,他摸我的腿,还有屁股……”
“天啊!”玲子跳了起来,“是X.骚.扰啊菊理!你应该狠狠踹他一脚!死不要脸的老男人!”
玲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都懵掉了。那个时候,她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笑呵呵的脸,母亲纠结为难的神情,然后是那天夜里母亲和父亲的争吵。
“菊理太漂亮了,漂亮也是件麻烦的事情。要是她不出生在我们家就好多了。”母亲向父亲感叹。
父亲不以为然,反而十分高兴:“你在说什么呢?菊理可是我们的福星。这次的合作已经谈妥了,多亏了我们家菊理。好了好了,你也别垮着一张脸了。等以后我们家菊理嫁个有钱人,你就有福享了。”
母亲怒火中烧:“嫁什么!嫁个糟老头吗!你是要卖女儿吗!”
“诶,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父亲不耐烦地皱眉,“又没有少块肉。别冲我大呼小叫的,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娘儿俩。”
“为了我们?”母亲冷笑,“还不知道为了哪个贱女人和野种了。”
“你又开始信口雌h了不是?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每天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去乱高?”
“最好如此。”
……
她离开玲子的家,神情呆滞地回到了自己家中,房间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她安静地趴在钢琴架上,闭上眼,无声地,哭了。
……
“菊理,这是你宫泽叔叔的儿子哦。”那一天,母亲带了一个小男孩到家里玩,据说是父亲同事的儿子。那个男孩生得黑发黑眼,眼睛圆溜溜的,眼角微微上扬,模样十分机灵可爱。
“菊理,你好。”男孩自来熟地向她伸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长得真好看。”
忽略掉心中微妙的不适,她握住了他的手:“你好。”
就这样,他们成为了“朋友”。
“菊理,这里这里!”男孩经常让家里的管家带他来找她玩儿。男孩子估计都很霸道,有时候他根本不看场合就要拉着她走,比如她在和玲子聊天的时候,他自顾自地强行插.进来,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走。所以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对方,但是妈妈说了,他是父亲上级的儿子,要和他好好相处才行。没有办法,她只能尽量顺着他,然后自己去和玲子道歉。
今天他又不知道想拉着她玩什么游戏。他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自己的卧室里,从床下面拿出几张碟片,小脸凑过来,几乎贴着她的脸说:“我给你看个好玩的,这是我从爸爸那里拿过来的。你一定没看过。”
她往后微微一仰,躲开他越凑越近的脸说:“会被宫泽叔叔骂的。”
“才不会了。”男孩满不在乎道,“我们看完了就放回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犹豫道:“那好吧。”反正她也不可能劝说得了对方。
男孩兴奋异常地将碟片插.进碟片机里,然后退到她的身旁:“来了来了。”
她兴趣缺缺地看着屏幕。
屏幕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从街道上走过,路边的男人纷纷向她投去视线,这是镜头落在女人笔直修长的大腿上,延伸至幽深隐秘的腿.间——菊理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
她垂下眼帘,不想看了。
她的耳边响起奇怪的呻.Y声,是从屏幕里传出来的。她不由一怔。这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得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热烘烘的、黏糊糊的。她僵硬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两具交.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
她呆了一瞬,扭过头去看身旁的伙伴,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又圆又大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掌心出了的汗黏在她的肌肤上,像甩不掉的胶水。
她不自在极了,想要把手抽回,岂料惊到了男孩。男孩猛地看了过来,眼睛亮得跟电灯泡似的盯住她,咽了一下口水:“菊理。”
“我不想看了。”她尽量忽视对方奇怪的目光,低下头道,“我要回去了。”
“还没看完了。”男孩贴了过来,用胳膊挨着她,身体热气腾腾的温度熏得她浑身难受。
“菊理。”他猛地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她吓得汗毛一竖。
他把脸凑过来,粉嘟嘟的唇就要覆上来了:“让我亲一下。”
“不行!”她一把将他推开,站起来,跑到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男孩的眼底闪过一丝Y狠,不悦地瞪着她:“为什么不行?你是我未来老婆,我怎么不能亲你了?”
“胡说!”菊理惊呆了,“我才不是。”
“爱信不信。”男孩哼唧了一声,“阿姨说的,阿姨还问我喜不喜欢你了。”
“妈妈?”她愣住了。
“算了,不看了。”被拒绝的男孩似乎很不爽,索性关掉了电视。
两人的气氛顿时变得格外尴尬。男孩单方面和她冷战了几天,母亲便念叨了起来:“哎呀,最近那孩子怎么不来了?是你惹他生气了吗菊理?”
她张了张嘴,无法辩驳。不过几天后男孩还是来找她了,母亲专程做了一些手工饼干让她给他带去,两人又和好了。
男孩继续邀请她看那种影片,不过没有再提议亲吻她。只是,他提出了一个更加古怪的要求。
“菊理。”那一天,男孩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黏糊糊地凑到她耳边请求道,“那我不亲你了,你摸一摸我吧,摸一摸我行吗?”
她很犹豫,想要拒绝,可怕对方到时候又要生气冷战,她又得听妈妈的念叨,一时没办法下定决心来。
这时,男孩翻身坐了起来,抓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大腿上,瞳孔激动得收缩道:“你不用动,我抓着你的手摸好吗?”
“那……那好吧……”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男孩的脸上逐渐泛起诡异的红晕,他的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她的手心被滚烫的物T压着,肉按……他的手开始用力,她的手腕都被他捏红了,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
“啊哈!”一个哆嗦,所有的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晚上,她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宿整宿睡不着。到了半夜,她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意识也变得模糊。她发起了高烧。在持续的高烧中,她隐约听到父母的争吵声:“那个女人是谁!到底是谁!你居然敢出轨!敢出轨!”随之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东西的声音。
她失去了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才重新醒来的。醒来后的她更加沉默寡言了,她拒绝和那个男孩的见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甚至对已经濒临崩溃的母亲说道:
“妈妈,我再也不想学钢琴了。”
“什么?”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隐隐若现的怒气涌上眉心,几乎要喷薄而出,“你在说什么?”
尽管母亲的表情如此可怕,女儿的面色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冷静到堪称冷漠:“我说,我不想学钢琴了,我讨厌钢琴。”
“为什么?为什么菊理?”母亲愣住了,以至于忘记了发火,“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老师打你了吗?啊?是吗?”她近乎神经质地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摇晃:“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那一刻,女孩的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悯:妈妈她,好可怜啊。
“为什么啊!”她哭了,母亲捂住自己的脸,连日来因为父亲出轨的事情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变得愈发惨无人色,“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也是这样!你爸爸也是这样!你们父女是专门来折磨我的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放弃工作跑到日本,尽心尽力地当一个家庭主妇。可是你的父亲呢?他都做了什么!”她跌坐在地上,哭得是那么的无助可怜:“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背叛我!”
“菊理……菊理……”母亲抓住她的手,那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强大独裁的母亲,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人,“我只有你了菊理,你不能你像你爸爸一样背叛我。菊理,你不能这样……你必须,你必须要帮帮妈妈,你要帮帮我。不然,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看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人,眼里只有怜悯:“我知道了,妈妈。”
她知道了。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他们其实都不爱她。她是父亲跳跃阶层的踏板,是母亲华丽贵重的外衣,用来包裹她那颗苍白脆弱的自尊心。一旦扒下这件衣服,她将一无所有。
因此,她怜悯着母亲,也仅剩怜悯。对于父亲,连怜悯也不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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