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音半点不受影响,独自个沉浸在了思绪里。
那缕苏合香真好闻呀,浅浅淡淡的。他怎么可以做到,在大夏天里又干净又漂亮还带着香味的呢。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前世,他去苏州的时候,说过会给自己带家乡的特产,可是他回了京城,找不到她了,会不会伤心?
他会伤心多久呢?若是能有个一两年她也心满意足了,也不知道之后他娶的是哪家淑丽,是不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想到此处,就算知道前世的自己和他永无可能,宴音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回去的路上,青芝兴致勃勃地和她谈起那出戏的时候,她什么也答不上来。
白天里思虑太多又心声松懈的后果就是,往事纷繁入梦来。
那条长长的甬道,禁军纷乱的手摸在她身上,眼睛肆意打量着她露出的肌肤,丢失的一只绣鞋,滚烫的地面和宫人们的窃窃私语,从脚底,从耳朵里,扎穿了她的心。
梁意掐她的脖子,关上了门,栖灵宫好暗啊,就这么将她吞了进去,她爬不出来了。
最后,她身形不稳地站在了绣凳上。
低头看着那些太监,他们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见她迟迟不动,掐着奇怪的声音问:“贵妃,时辰到了,为何还不上路啊?”
梁意的脸狰狞在眼前,“贵妃,干干净净地上路吧。”
不,不,不要,她怎么会在这里,宴音赤脚在栖灵宫的廊道里跑,可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一回头,那些宫人、禁军、太监、梁意都站在背后,问她:“贵妃怎么还不上路?”
“不要!”她惊叫着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湿透了小衣。
宴音伸手不见五指,哭叫道:“太黑了,太暗了,青芝……”
双目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让她觉得自己还被关在栖灵宫里。
青芝赤足跑了进来,听到她的话,又急急地去点亮了灯烛,端到她的身边去。
烛火映照着宴音惨白的面容,将青芝吓了一跳。
她轻轻地抚拍着宴音的背,“小姐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宴音看着她,又是呆呆地发愣。
贵妃都被赐死了,那青芝呢,青芝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自己好吧,是自己拖累了她……
看着青芝担忧的脸,宴音眼里的泪簌簌落下,倾身抱紧了她:“呜呜呜,青芝……我还以为,我以为自己还在那里……”
青芝虽不明白,但还是捧着她的脸笑道:“小姐是做噩梦了,没事了,你看,青芝好好地在这里呢。”
“嗯……”宴音拉开距离,看了看,是青芝,又抱紧了她。
青芝轻声哄着,一下下拍她的背,宴音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背脊。
“好了,睡吧,青芝就在这守着小姐。”她重新给宴音盖上了被子。
宴音刚哭完,攥紧了被子的边缘,说话有几分抽噎:“你把烛火留在这,也去休息吧。”
青芝柔声道:“好,我放远一点,小姐有事要喊我。”
有亮光就好……宴音睁着眼睛看那盏灯,努力不再去回想前世的事,她重生了,那些阴霾已经离她远去,不用再怕。
只是,重活一世,她只怕再也找不到陷害她的人了。
这个念头没有出现多久,宴音终于又慢慢地睡过去了。
宴荣安比起女儿还要在意,虽然嘴上说“考不考得上有甚么要紧,我女儿又不必去考状元”,但还是早早就打听好了放榜的时间。
他是亲眼见着女儿这些日子为了考那什么书院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若是宴音考不上,她得多伤心啊。他生下来就是怕这个的。
是以这阵子,宴府门神财神各处的烧香活计,宴荣安都自己亲自上手了。
虽然考完了试,但尤洺詹还是会日日都讲课,毕竟宴音底子实在薄弱,说出去两个人都没面子。
而宴荣安呢,则是三不五时借着送吃的送喝的借口,过来偷偷看宴音的功课,再琢磨她的水平考不考得上,看得尤洺詹都有些无语,真这么好奇,直接问宴音或他不就行了。
因为宴音她爹的做派,大靖朝官员的威严在尤洺詹心中削弱了不少。
终于到了书院发榜的这一天,宴荣安早早就套好了马车,坐在正堂喝茶等着。
宴音整理着云烟细锦衣的裙摆出来,压力颇大地问道:“你也去看放榜吗?”
他啜着热茶,摆摆手:“我就顺道一走,你别管我。”
宴音无法,和他一起出了门。
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尤洺詹竟然也站在了那里,宴音朝他挥挥手:“尤先生你也来看我放榜?”
尤洺詹甩头:“不用时时叫我先生,我今日重新入书院,是来交束脩。”
宴音点头:“哦,顺道看我放榜?”
“废话少说……”
这时,书院内有拿着红榜和浆糊的人出来了,人群一齐挤了上去。
宴音不便去挤,宴荣安亲自去了,他们只在远处忐忑地等着,没多久,远远就看到宴荣安挥着手,大喊着:“进了,进了!”
“进了,真的进了!”宴音压抑不住兴奋,小步跳了起来,很快又意识到是在外头,忙停了下来。
尤洺詹看她如此开心,也难得地笑了,但嘴上还是不客气:“没被先生夸奖之前,千万别说你先前的夫子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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