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没有发现真相,嫁给了姜负雪,做了那丞相夫人,拘在高门大户里,受人人敬拜,又和那贵妃有什么区别。
唯一能守着的,能惦念的,难道就是姜负雪那份随时可以被舍却的爱吗?
思绪豁然开朗清明,如太阳晒过了一日的街道,被夜风吹散了闷热。
可是身后的人一路沉默,她缓缓侧过了身子,依靠在他的胸膛上,还伸手去抱他的腰。
霍南疏低头看她柔顺靠近的模样,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将她揽得更近一点,亲吻她的额角。
回到了碱水巷,霍南疏将马拴在落马石上,才将马背上的宴音抱了下来,她骑了半日的马,如今是站不稳的。
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里头黑洞洞的一片,只隐约看到老柳树的黑影和菜地里隐约的绿色。
他也不用点灯,很快绕过台阶椅凳,将人抱进屋内,放在了床上。
宴音能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很差,但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送你离开梓州吧。”黑暗中,他忽然说了这句话。
她讷讷问道:“我就这么走了,真的可以吗?”
“之后的事情有我,你乖乖跟着白潜和青鸦,速速回云北去,到时就能给宴伯父去信了。”
她皱眉:“你不留一个人吗?”
“常山军暗部已经往梓州来了,我有帮手,不会出事的。”
宴音不说话,是听进去了。
她转头望窗外看,只可惜了,院子里那一垄青菜还没来得及吃。
霍南疏的手缓缓地触着宴音的面容,又去揉揉她的耳垂,接下来将要分别一些时日,他动作里都是眷恋。
被触碰的人也有些心绪低落,便安静地歪头靠在了他的手上。
她这恋恋不舍的模样,终于取悦了霍南疏,让他的冷意稍稍散了些。
“你会不要我吗?”
他忽然听到这可怜巴巴的一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这话不应是该他来问吗?
你会不要我了吗?他多想问。
毕竟宴音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那个人,他害怕这份喜欢不长久,怕她又想回到那人的身边去。
这一个月恍然若梦,可这也必须成为长久的真实,不然他此生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脱口而出道:“不会。”
怕说得慢一点,她的心就要反悔离开了。
宴音俯身去抱他,说道:“我想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既然明了了自己想要的,那就不要犹豫地说出口,宴音舍不得在这点上委屈自己。
被突然抱住的少年身子控制不住颤了一下,才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压下那喷薄而出的情绪,抬起了双手回抱她。
“嗯,我也是。”少年抱紧了她,心里也在起誓,以后不管她是否变了心,都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了,这是她答应过的。
忙到夜幕升起的人终于也骑马回了梓州城内。
姜负雪带的人不多,零星的几匹马在旷静的街道上走着,他归心似箭,只想甩了后头的跟着的人,回去听宴音的消息。
转过了主干道,没点灯笼的街道上更显昏暗,马匹渐有不安,姜负雪收紧缰绳,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后头跟着的人有些奇怪。
“大人,可是有……”话还未问出口,眼睛已经瞪大,瞳仁紧缩,如见了鬼一般。
姜负雪看清了他面上的惊恐,反应迅速地抽出挂在马侧的一柄长剑,转身抬剑阻住了将要斩断他咽喉的长刀。
少年轻踮于马头之上,挥刀斩来,姜负雪只看得见那融融月光,和身前笼了月辉的黑影,那瑰丽的五官凶戾,长刀角度刁钻,如索命的无常恶鬼。
一击不成,黑影跃回街边高墙之上,形如鬼魅。沙场上一往无前的少将军,也是黑夜里最危险的杀手。
“霍南疏。”
姜负雪几乎是咬牙挤出的这个名字。
“姜大人认错人了。”他轻描淡写一句,身形又动,务求下一刀要了他的性命,平复他翻涌的戾气。
骏马已是躁动欲奔,姜负雪索性弃了马,周围的手下也纷纷抽刀杀来。
霍南疏如同看不见一般,长刀横行无忌,几步之内已有一人命丧刀口,那黑芒利刃上的黏稠血迹震落,如嗜血的灵蛇一般又朝人的死穴击去。
姜负雪欲杀此人之心更是日久,持剑微步上前,他师承大家,剑法飘逸,比之霍南疏的大开大合,招招致命略有不及。
以一大多,霍南疏却不怯场,将那四尺长刀杀出快意,渐渐的,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姜负雪与霍南疏。
二人的身上都不免带上了伤,正是你死我活之际。姜负雪又问出一句:“我的夫人在哪?”
这句“夫人”真真是惹恼了罗刹,霍南疏冷哼一声,长刀就要送他去阎罗殿找“夫人”。
别院那边,霜败得了重要的消息,久等不见姜负雪回来,心内不安,才跑出来迎接,就见昏暗街道上竟起了兵戈,姜负雪已经难以应对。
“主子!”他喊了一声。
霍南疏见来了人,道了一声:“你倒是运气。”
姜负雪面色沉沉,两人兵器最后一次重重撞在了一起,白衣公子,来人又隐没回了黑暗之中,霜败再想去寻已没有了踪迹。
“派人往城外追去!”姜负雪忽然意识到他来了,霍南疏必是要将宴音送走的,急匆匆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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