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家有了思路:“不如你将每行每业都做些什么分册页写下,而后再由我润色,最后根据行业不同再分类。”
“好!”金枝欣然应诺,只不过应下后又有点担心,“我写就可以吗?”
她虽然学了点文墨,但从未想过自己能亲手撰写一本书籍。
“自然可以!”崔大家的鼓励她,“其实撰写书籍就像讲故事,你便当册页那头坐着读书人,你在册页这头想法子将个故事讲给他听便是。”
那好。
金枝放下心来。
她可是乌衣巷街巷传闻知晓第一人呢。
她颤抖着拿起毛笔,目光却坚定。
一开始凝滞,到后来却越写越流畅。
本来心里因为官家而起的那些波澜也渐渐消弭在墨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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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运气好还能遇到游飞尘来探望她。
藏书阁是外臣可以进来的地方。
金枝去查阅资料便可遇到游飞尘。
“飞尘!”
金枝一如既往的高兴。
游飞尘也高兴。
不过再往后看,官家施施然跟在金枝后头。
游飞尘收起笑容,正正经经行礼:“见过官家。”
金枝见着他便想问巷子里的事:“如今乌衣巷可有什么新鲜事?”
游飞尘想避开官家等官家走之后再说:“街巷间家长里短回头再讲与你,免得污了圣听。”
偏金枝说:“无妨,官家又不是外人。”
官家意味深长志得意满瞥了游飞尘一眼。
可恶。
游飞尘无奈摸鼻子。
将家长里短的琐事说给她:“你弟弟卫石进了宗学,你娘新雇了个人,还有王家那小子新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王婆子作妖被儿媳娘家人上门暴揍了一顿才老实,成五嫂子家赚了点钱在你家附近寻了个旧瓦房,不再租你家房子了。”
“可惜。”金枝道一声,“以后没有不要钱的鸡蛋吃了。”
游飞尘:……
朔绛:……
“对了。”游飞尘忽得想起什么,“白大人如今升职为大理寺寺正了。”
“白大人?”金枝想起上次,“上次我们两人还在大理寺见过面呢。”
“不过白大人确实年少有为,当初在开封府的时候断案就是一把好手,如今果然升迁了。”
游飞尘瞧瞧官家,最后还是一咬牙道:“他今早还去你家提亲了。”
“啊!”金枝先是愕然,而后了然,“那也难怪,他这六年也没少我家提亲。”
“这回不好拒绝了啊……”金枝喃喃自语,“先前我是因着他职务凶险怕与他一起担惊受怕,后来又是因着要一心攒钱无意顾及其他。”
如今她还了朔绛的五千两银子(虽然他没要,但是金枝打算走的时候再给他一次),家里肉铺的生意蒸蒸日上,金枝自己做女官也能攒下薪水下来。
这么看来白大人真是个绝佳的成亲对象呢。
“白大人,他如今所做的职务不危险了吧?”金枝盘算起来。
朔绛与游飞尘对视一眼。
忽得从对方眼里都瞧到了那么一丝惺惺相惜。
朔绛咳嗽一声:“大理寺寺正要审核满朝的疑难要案,中间会触及各色人等的利益曲直。”
还是官家脑筋灵活。
游飞尘忙跟上:“是啊,皇亲贵胄们动起黑手来可比开封府那些市井小民要很多了。”
原来这样啊。
金枝有些释然。
她将书本合拢:“看来真是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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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夜里回到福宁宫时,王德宝又唤金枝去给官家上药。
如今官家伤口已经渐渐合拢,手臂上的纱布也取了下来。
每日里需要再抹上助愈合的膏药。
金枝一想起这个就心里难受。
她想了想,将蔡狗子从前给自己的药膏拿了出来。
这药膏是官家通过蔡狗子给自己的。
如今官家伤了,便原样给他吧。
朔绛等着金枝进来。
他好整以暇摊开了一张字帖预备练字。
这药膏原本可以他自己抹。
或者叫个小太监过来抹便是。
可不知为何王德宝唤了金枝进来抹。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朔绛也没拦着王德宝。
他蘸取了墨汁,心里有些许的苦涩。
金枝迟早要出宫。
迟早要嫁人。
就算不是嫁给白大人也会嫁给别人。
这样留着她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朔绛素来有自制力,知道这样要不得。
最理智的做法应当是慢慢疏远她。
和她越亲近一分,日后她离开时痛苦就会多一分。
可明明知道是毒药,他还忍不住一喝再喝。
朔绛落笔。
一笔一画,白纸黑字,像是牢笼。
明知是牢,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饮鸩止渴,每一滴都如美酒般让人迷醉。
他甘之若饴。
金枝走了进来:“官家?”
朔绛落笔,神色已经是有一抹坚毅:“嗯?”
金枝不好意思晃了晃手里的膏药:“来给官家上药。”
朔绛一眼就认出了那膏药。
他当时掐伤了金枝,事后懊恼不已,将太医院贡上来的膏药叫人想法子送到了金枝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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