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善抬眸干笑一声,“陛下宽宏大量,怎么会计较这些,再说了,陛下对娘娘……”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套他其实也很看重你啦,虽然他喜欢发疯犯贱,想一出是一出,说囚禁就囚禁,说赶走就赶走啦。
戚常念赶紧打断他,然后让春草把手上的包袱交给他,道:“前几日瞧见你袖口磨损严重,我便叫春草给你新做了一件。”
李德善拿着包袱不敢动弹,“娘娘,这可使不得……”
戚常念淡笑道:“拿着吧。在承乾殿的时候给你惹不少麻烦了,就当是谢礼。”
她摆摆手,直接让春草推她进去,李德善站在身后看着手里的包裹又看了看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泛红。
明明挺好一姑娘,可是,哎,皇宫内院就是如此。活在这里的人能有几个是自由的。他指挥着其他人搬东西更用心了。
*
春时已过,初夏来临。
隆兴二年四月十二,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新选的秀女入宫。
太和殿前站满了一排排青春靓丽的姑娘。戚常念坐在最上头,薄扇轻摇,看着好不闲适悠哉。
太后念佛,说是不参与杂事,压根没来。纪昀深说是忙于朝政,也不管,这事儿就彻底落在了她手里。
她薄扇摇晃,衣衫清减了许多,看上去没有了冬日的厚重感。
其实,自纪昀深把她赶回长春宫之后,就好些日子没来过了,算起来,一个多月了吧。中间,李德善倒是来了好几次,而且每回还都要明里暗里地告诉他陛下不曾去旁人那处,叫她不必担心。
弄得戚常念哭笑不得。他可能是把那件衣裳当收买贿赂他的东西了。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而且戚远山在逐渐将自己的势力向京中转移,不日这京中就她自己的人可用了。
“臣妾觉得这个还是赐花吧。”
戚常念老神在在地抬了抬眼皮,是了,郑蓉儿也来了,就做在她下首,身后还跟了个面生的太监。
她如今是越发张扬大胆了,和初入宫时的温婉柔和完全不一样,听说她这几日常常去承乾殿侍寝,恩宠隆盛,风光无限。
戚常念垂眸,啧,果然世家大族送进来的姑娘就没一个是吃素的。
她看着那个要被郑蓉儿赐花的姑娘,其实和其他人也都大差不差,毕竟当初都是看过画像的,如今只要瞧瞧是否和画像出入大不大就行。
不过方才她随口问了句她喜欢念什么书。这小姑娘一脸憨气地说:“西厢记!”
戚常念:“……”
妙啊,敢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书。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还有其他秀女没忍住低笑出了声。
戚常念扇子微顿,这话叫她都不好圆,不过她也没想圆,她瞧着小姑娘那滴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扯了扯嘴角,这深宫里可不缺张生和崔莺莺,最好啊,人人都是崔莺莺,天天都偷情,乐得让她看纪昀深的笑话。
她直接道:“太史令之女苏颜性情纯真,留。”
谁知旁边的郑蓉儿直接脸色一变,放在扶手上的玉手收紧,皇后这是何意?
西厢记这种书但凡是个家里有规矩的都不会叫女子去看,更不会这般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尤其是早些年这本书就被禁了。
莫不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夜欢的事情,所以才会留下这个秀女特地来敲打自己?还是说这个秀女根本就是她的人?
她眼眸微眯,扫了一眼那个秀女,又看了看皇后,见她还回头冲自己一笑,脸色更是难看。
她果真是知道了自己的事才这般的!
戚常念被郑蓉儿盯得毛骨悚然,还好脾气地朝她笑一笑,却不想被她直接瞪了一眼。
戚常念也懒得维持这表面的体面了,直接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看了大半的秀女,太阳落山,戚常念都有些困了,她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明日再看。
却不想郑蓉儿站起身走几步,突然就弯腰叫了起来。
所有的宫女太监立马围上去,戚常念坐在人群之外,眉头紧皱,又开始作什么幺蛾子?
晚间的时候,郑贵妃躺在床榻上,戚常念坐在离床榻的不远处,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戚常念抬眸一看,竟是张潮生。
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张潮生越过咸福宫一众的宫女太监,走到郑蓉儿身边开始给她把脉。
只见他眉眼深深,不笑的脸蛋格外严肃。
门口,帘子掀起,纪昀深也赶来了,直接越过她走到床边,然后问:“贵妃如何了?”
还是李德善随后进来向她悄声行了个礼。
谁知张潮生站起身,然后撩起外袍,直接跪地道:“回禀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有孕了。”
“贵妃娘娘有孕了。”这七个字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戚常念一惊,整个人鄂立当场。
郑蓉儿有孩子了?
孩子……
是孩子啊。
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她与纪昀深十几年夫妻,不说子嗣成群,就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她吃了十几年的养身药,最后还是太后一碗绝子汤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她就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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