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淮南王的人。”杨逾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傅其章一惊,与同样吃惊的沈郁茹对视,万万没想到淮南王已经将手伸到了京城。
杨逾又道:“这些人是混在淮南王送礼的队伍中进京的,目的便是刺杀你和其他将官,一旦得手,淮南王即刻起兵。”
现在嘉宁军北六路都在傅其章的手里,朝中又无可以与他比肩的将领,可谓是北将之首。
先斩群龙之首,再立刻出兵,只看朝夕内朝廷从哪里去选一个能统领北六路的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令杨逾后怕的事情,他道:“那些人的兵刃上,都淬了剧毒,一但见血非死即残。”
沈郁茹心有余悸,不觉以手掩面去看傅其章。原来当时那些人手里的刀,只要一个伤口便能要人命。
那支箭,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支箭,差之分毫。
这么一说,傅其章明白当时那些人为什么宁死都不松开手中的长刀。
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心里发毛。如果沈郁茹没发觉草丛中的异常,或者没在最后放那一箭。又或者自己当时失手受伤,现在恐怕已经在阎王殿了。
“我拿到了他们的信物和联络地址,打算给淮南王写一封你遇刺的信。”杨逾说完,想看看对面人的反应。
既然现在淮南王万事俱备了,那不给他这阵东风不合适。便让他以为刺杀得手,才好起兵。
傅其章经昨天晚上后,也便想着随杨逾去设计罢了,只道:“好。”
虽然答应得痛快,但是沈郁茹却有担心:“万一信物与地址有诈,被淮南王识破如何是好?”
杨逾摇头:“你们放心,我有把握。”
刑架上的人现在还活着,只等着万一消息有假,再回去让他受一受昨天晚上的苦。
“那个人怎么处理?”傅其章问道。
按着往常这种人都是事成之后,拖到荒郊野岭就埋了,或者直接绑了石头沉河。
可杨逾还是没说出来,他无奈一笑:“别管了,我来处理。最近你就好好歇歇,准备出征。”
可越是遮掩,傅其章越是想知道杨逾用了什么手段逼问出这些,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逾没给他再问的机会,打着哈切起身伸了懒腰,又一副平日里的样子:“得,不打扰二位的良辰美景了,我补觉去。”
“杨二公子慢走。”沈郁茹担起了这送客的活,颔首施礼。
傅其章忽然陷入了疑惑,他从不觉得杨逾能有什么处理活人死人的手段。最多也便是与宣平侯和姚璟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
今日看着他娴熟应付,忽然觉得之前那个不不甚着调的人,现在有些陌生。
......
七月初,淮南王受诈得知傅其章遇刺,于是举旗起兵,淮北军北上压境。
各路信兵快马入京,将一封又一封急报送到皇帝案前。
理政殿里的灯点了再多盏,也映不亮皇帝浑浊的目光。
书案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折子和信纸,皇帝弯着背去看,却也只是一片昏黄。
“朕的寿礼迟了些。”皇帝的生意嘶哑低沉,仿佛卡着一口痰。
半个大楚都在震动,可他却不甚慌乱,只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
阶下的大臣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淮南王突然起兵,简直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立在一旁没说话,若不是他们暗中操作,淮南王恐怕还不会这么快起兵。
“太子。”皇帝整个身体,只有脖子转了个方向,把疲惫的眼神投向徐佑。
“在。”徐佑应到。
“你们都准备好了,就按你们的办。”皇帝说罢咳了几声,呼了口虚弱的气。
准备好了....难不成江北的谋划,皇帝都知道?
徐佑后背生寒,怔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现在一句话点破了所有的事情。
或许张瑞书在江北收粮时,便已经被看穿了背后的意图。
这么一看,皇帝早就察觉淮南王的反心,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只不过是顺了皇帝的意而已。
如此紧要的时候,太子竟然有所准备,那些汗流浃背的朝官即刻投去了拜服的目光。
徐佑此刻只压下心中惊慌、暗自庆幸,若是再早五年皇帝身强体壮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联络朝臣、算计藩王的事,怕不是当场便被废了王爷的位份。
“淮南王当场格杀,不必带回京里。”皇帝垂着头只把眼神抬起来,看着狠戾老辣。
殿里的人不敢言语,这等杀伐的手段,是多少人一生都学不来的。
半晌,皇帝咳了一声,撑着粗重的喘息道:“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要追究此事,徐佑心里还是没有底,开始不安起来。
待旁人都诺诺退去,皇帝喘息不畅,摆了摆手让徐佑贴近,低哑着声音:“你用傅其章,便要以今日淮南王为鉴。”
淮南王冯骁,当年也是从一个小将军斩敌立功,一步步走到了异姓王爷的尊贵之位。
皇帝总念着勇将尚有用武之地,但等察觉冯骁羽翼渐丰,不受他掌控时,为时已晚。
用人谨慎,徐佑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然连江北之事皇帝都知晓,那他与傅其章自然也在监控之中。
“是,儿臣明白。”徐佑应道,可皇帝之后的一句话,当真是令他寒毛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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