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绰看着众人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禁愤懑地握紧了拳头,却又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若是他即刻怒气冲冲离开,傅其章倒觉着还能把疑心打消一些,可现在见着人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反而更印证了之前的怀疑。
“三日后,晋北军由西侧袭扰,佯装攻击。一支轻骑由东侧突袭,给后续大军开路。”傅其章的剑锋在沙盘上画出一道痕迹。
他暗暗向后瞥去目光,故意扬了声音:“景舟,届时你率火弓部潜行,自东边火烧粮仓。”
“是!”景舟答道,他又往后看了看:“那昭宁侯部…”
“断后吧。”傅其章说得干脆。
姜绰在一旁听了全程,并不觉着这计划有什么高明之处,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后边又讲了许多零碎的安排,傅其章都未避开姜绰,直到他自己觉着乏味,才以冰冷的眼神将在场的人扫视一遍,未做声地离开。
这边送走了昭宁侯,傅其章便去了殷渌的帐里,看看老将军的身体是否还好。毕竟年岁大了,不必正当年的小伙子,承不住这样的伤。
他到时殷渌刚喝了药,精神看着还好,见人进门便谴退了身边的士兵问道:“听说跟昭宁侯硬碰硬了?”
傅其章施过一礼坐到一旁椅上,答得平和:“我不惧他。”
这话的语气并不逞强作势,而是有十足的底气在的。
“你当真觉着他存了异心?”殷渌看着还是心存疑虑。
“北境这次战事起得反常,况且他瞒着朝中日日练兵,又一退再退,实在惹人怀疑。”傅其章答道。
虽然之前经过了许多不知缘由的事情,但是他一直相信沈郁茹的话,昭宁侯定然是有问题的。
殷渌看他坚决,便也不再发问:“好,随你就是。”
为了让老将军安心,傅其章又补充一句:“老师放心,昭宁侯有没有问题,三日后便可见分晓。”
……
京城,靖安将军府里,自从周穹半夜越墙而入之后,沈郁茹便一直没敢再睡。
探消息的人说,后半夜有正临司的人点着火把在大街上大肆寻找,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去。
天已经大亮了,沈郁茹刚刚梳妆好,就听府医来报,说周穹醒了。
这人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她还真怕救不过来,好在还算命大。
周穹在的客房已经由侍卫严密地把守起来了,沈郁茹进门,见了榻上已经靠起来的周穹。
受了这样重的伤,竟然包扎完就能起身,她不由得心生慨叹。
身前的桌上有一根箭尾被折去了的断箭,连着箭矢一起剩了三四寸长,上边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迹。
“他身上的?”沈郁茹打量了后问。
府医答:“是,应当是刺入身体后被大力折断的。”
想来应该是周穹方便逃跑这才自己折了箭尾,沈郁茹只这么想着都能觉出那剧痛,不由得一股酸软蔓上全身。
她又往榻上合着眼的人看了眼,问:“人怎么样?”
“暂无性命之忧。”府医答道。
沈郁茹松了一口气,示意人下去,自己缓步往榻边走去。
“能说话吗?”她看着人周穹面色煞白,似乎连呼吸都要绷着劲儿,眉头紧蹙地忍着痛楚。
周穹缓缓睁眼看来,即便是这等时候,他的眼中都没有丝毫的势弱:“要问什么?”
小厮已经搬了椅子过来,沈郁茹随身坐下,问得镇静从容:“怎么受的伤?为何到靖安将军府来?”
被问的人显然没想回答,只收回了眼神放缓呼吸,试图缓解伤口的剧痛。
“总要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不然待会儿正临司的人便会来。”沈郁茹不急不躁,静静地等着答复。
见人还在犹豫,她又道:“你重伤之际冒死越入我府里,现在又安然在这里,理应信得过我。”
周穹在一连串的追问下,终于舒了口气,重新把目光看过来:“成王要杀我。”
这个结果在沈郁茹意料之中,她并未太惊讶,继续听人讲下去。
那晚成王的人去找周穹,说暂时给他在城里找了个安身的地方,可以躲避追捕。
可是等到了所说的地方,竟然见着了宣平世子姚璟,两人都没想到能在此处碰面,一时怔住。
姚璟掏出防御的匕首,毫无章法地在身前瞎比划:“你别过来!你怎么来了!你别过来!”
“你如何在此?”周穹暗暗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看着。
“成王带我来的这里,我告诉你别乱来!这是成王的地方!”姚璟慌乱不堪,神经已经紧绷得不大正常,总觉着下一刻就会被碎尸万段。
周穹还没转过这个弯儿盘算明白,门外正临司的人便举着火把破门而入,与二人打了个照面。
姚璟不会功夫当场被擒,他拼命杀了一条路出来,却在即将走脱的时候,由漆黑的房檐上射来一支箭,正中心口。
一路跌跌撞撞地逃跑中,他狠心折断了碍事的箭尾。在漆黑的角落里放眼京城,想着见过面的人,便只有沈郁茹了。
现在一直留在大街上,必然没有机会避开正临司的搜查,那不如赌一把。
既然当初在窄巷里沈郁茹放他离开,那这会儿也赌还有一线生机。周穹这才拖着越来越沉重身子,勉强翻入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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