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辅立于上首,梅姨娘和沈疏瑶则跪地垂首,两人均是哭得声泪俱下,明显比昨日惨痛许多。
沈疏嫣饶过地上的碎渣,缓缓而入,眼看距离她俩不远处,还跪着一女子,一身青衣墨发,身形纤瘦,只跪在地上将头埋低,背影瞧着有几分眼熟,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沈疏嫣走近,那青衣女子才缓缓抬头,脸上早已哭得满面泪痕,沈疏嫣定睛一看,竟是久未见面的远房表妹林依依。
今早天刚亮时,消失许久的林依依便出现在了侯府正门,嚷着要见大小姐和侯爷。这位可是先前侯府的“红人”,将大小姐害到退婚,府上认识她的人不少,先前怎么也找不到的人,现在竟回来“自投罗网”,侯府下人赶紧将她带进了府中。
林依依见了侯爷之后,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自称对不起沈家已经逝世的姨母,而后将先前所做之事和盘托出。
当初她与范时逾是在沈府的一次家宴上初遇的,彼时范时逾因中了迷香而心神紊乱,梅姨娘想借机将沈疏瑶推上位,将生米煮成熟饭。以此取代沈疏嫣的世子正妻一位。
两位都是沈家姑娘,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以沈疏嫣骄纵的性子,自是不会再嫁范家,那么沈疏瑶便可顺理成章地坐上世子正妻之位。
梅姨娘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但阴差阳错地,那日范时逾中了迷香之后,林依依恰巧在沈府后院中与之遇上,之后两人便半推半就地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
沈良辅闻言先是惊诧,而后是震怒,随即便命人将跪在祠堂的梅姨娘和沈疏瑶拖到前厅讯问。现下三人均跪于前厅中,便是沈疏嫣眼前见到的这番场景。
梅姨娘一开始咬死不认,但林依依明显有备而来,不仅言辞流畅,将各处细节说得无一错漏,还带来了那日迷香未倒完的残渣,还有后院的丫鬟做人证。
没想这林依依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竟还有此心机手段,沈疏嫣心中微诧,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林依依与范时逾第一次时若说只是意外,那么后来几次便是有意了。此等心机手段与梅姨娘真是旗鼓相当,这几人真是一个箩筐里的烂柿子,挑来挑去都是烂的。
时过境迁,沈疏嫣原本都已淡忘此事,然此时又被人提起,心中仍是震怒。当初那桩害得她颜面尽失的事情,竟里里外外全是出自“自家人”之手?!
要说昨晚之事,沈疏嫣在心中尚还对沈疏瑶母女存有一丝怜悯之心,眼下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爹爹,可不止这些……”沈疏嫣说着,也作势找了块没有碎渣的空地跪了下去,“半个多月前,就是范时逾坠江那日,我便在安雀街上与之相遇,还险些被他一同拖入江中。”
“我当时就奇怪世上怎有如此巧合之事,事后派人查问才知,是阿瑶妹妹故意泄露我了的行踪,就是想让范时逾来找我麻烦,再将事情闹大,好让我脸面丢尽,让侯府颜面尽失!”
沈疏嫣说得言辞恳切,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沈良辅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新仇旧事一并清算,可是把沈疏瑶母女往死里捶了。
梅姨娘闭眼,方才林依依指证她时,她尚还有胆量抵死不认,再与之辩驳。眼下证据也有,证人也有,再加之沈疏嫣这么一闹,她心中知晓大势已去。十几年来她的苦心经营、伏小做低均是付之一炬,她再无可能在侯府继续待下去了。
沈疏瑶被她揭了短,竟想着鱼死网破,一时竟连跪都不跪了,直站起身来,指着沈疏嫣的鼻子骂道:“昨日是你故意引我去侧门,便是为了毁我名声,蓄意报复!”
沈疏嫣正想继续说出昨日之事,没想沈疏瑶竟还有脸先提及此事。沈疏瑶泼辣无礼,她便装弱扮苦,只极力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继续道:“昨日阿瑶妹妹为何要跟在我身后,又为何做贼心虚,还用我多说吗?妹妹一次害我还不够,昨日竟故技重施,还想利用范时逾在害我一次。”
“妹妹可知昨日我出府是去见谁?那范时逾拦我去路,若被陵王殿下知晓,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事说到这里,连陵王都搬出来了,沈良辅本就震怒,眼下更是到了收尾的阶段,只怒气十足道:“来人,将梅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扭送到城外的庄子上,无令不得外出,由她自生自灭!”
“二小姐先关进祠堂继续罚跪,待昨日那男子上门提亲之后便将她嫁去北疆,往后不必再回上京了。”考虑到沈疏瑶可能要嫁人了,沈良辅心中也不把她当自家人了,只想着早早将人嫁了,别再家中碍眼,便也免了板子。
梅姨娘显然已然放弃挣扎,只歪斜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任由府中下人将她拖了出去。
沈疏瑶还想辩驳,却被丫鬟一把先塞住了嘴,再钳住了双臂,她只呜呜叫了声,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沈疏嫣,而后便被越拉越远。
至于林依依,自那日沈疏嫣退婚以来,便再未露过面,沈家人早已将她遗忘了,今日她何故会忽然出现在此,沈良辅也无力再去深究,就当是她良心大发,想认错忏悔吧。
眼下应国公府都已将她打发了,便也没有沈家什么事了,她毕竟是林氏娘家的远房亲戚,念及旧情,沈良辅只转手给了她些银两盘缠,再命人将她送回林家在江南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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