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反复提醒大家,她是个被亡夫死讯刺激过度导致性情大变的凉薄之人?
不,不行,她得振作起来。
强忍着胃部翻涌的酸涩,晏姝抬起头来,逼迫自己看向了宋骞的遗像。
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宋骞长什么样子了。
非常温润有气质的一个人,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笑起来有种很温暖很明媚的感觉。
她想,原主跟宋骞应该有过幸福的时光的吧?
怪不得残存的记忆能把她折磨成这样。
支零破碎的一些曾经在脑海里频频闪现,那剧烈的头痛也如影随形地来了。
她努力撑住,一手扶着晏楚炀,一手攥着心口:“爹,你快抱着萌萌,我不舒服。”
再不舒服也要坚持下去,绝不能让宋家的人得逞!
晏楚炀见她脸色发青嘴唇惨白,忙把孩子接了过去,孩子认生,在看到院子里一群陌生人时没有预兆地哭了起来,哇的一声抱着晏楚炀的脖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姥爷我们回家吧。”
晏楚炀被孩子哭得鼻子一酸,来时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这朗朗乾坤明明晴空万里,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乌云罩顶,心中凄徨。
没想到事情过去四年了,宋家还是不肯放过他的女儿,他失算了,早知道宋家这么狠心,他就该拦着三妹,现在骑虎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为了给女儿撑腰,他好歹是忍住了没哭,眼眶却红了,一个劲地给晓萌解释:“萌萌乖,那是萌萌的爹爹,萌萌不怕。”
说着他便抱着晓萌往院子里走去。
晏姝落在后面,一动不动,右手摁着绞痛不已的心口,疼得她直不起身来。
耳边混杂着哭声、劝慰声,以及宋家人扎心的挖苦声,每一道声音都像是看不见的毒箭,一根一根,扎在她开始乱跳的脑神经上。
叫她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窒息难耐,她再怎么想强撑也是无济于事。
一阵眩晕后,她匆忙推开杨怀誉,跑到院子门口的枣树下,扶着树干,哑着嗓子地呕。
因为早上吃得少,只喝了点米粥,所以吐到最后,连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杨怀誉赶忙去隔壁人家给她倒热水,她在剧烈的刺激之下,一点点顺着枣树的树干滑坐在了地上,像秋霜打过的娇花,有种破碎的凄美感。
天空被枣树的叶子划分成细细密密的小块,破碎,却明媚,微风吹过,婆娑树影在她脸上来回摇曳。
她闭上眼,仿佛能穿过岁月的长河,窥探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是了,宋骞追的原主,热烈而执着。
为她写诗,为她哼唱简单又质朴的民谣。
他和她曾经坐在江堤上,落日余晖下,她歪着脑袋,侧耳聆听他吹奏口琴。
“在春天
你把手帕轻挥
是让我远去
还是马上返回?”
似乎是顾城的《别》,宋骞自己谱了曲子,油菜花在口琴声中点头哈腰,把天空都染成了一片金黄。
就连水中也倒映着金灿灿的春日盛景,她看着水天一色的春光,终于点头:“返回。”
“你答应我了?”宋骞高兴极了,从江堤上爬起来,拽着她,沿着身后的油菜田奔跑、撒欢,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有个叫晏姝的姑娘,答应跟他处对象了!
然而,充满欢声笑语的记忆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疼,太疼了,脑子好像被人敲开了,正用手一下一下抓挠搓揉,晏姝怀疑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脑子要成豆腐花。
只能握紧了拳头,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她不明白,原主为什么要留下这些记忆来折磨她,她只知道,她不想再触碰任何的回忆!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别再出来骚扰她了,她还想好好往前过。
剧痛折磨得晏姝有点崩溃,她恨不得把原主喊出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谁输了谁就滚蛋,带着那些折磨人的记忆,永远地消失!
也许是她的愤怒占据了上峰,也许是原主留下的记忆止步于此,在晏姝强烈的意愿下,那记忆的潮水到底是慢慢褪去了。
院子里传来宋家人的哭嚎声和辱骂声,刺痛逐渐远去,现实一点点将她拉扯回来。
她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靠在枣树上喘气。
宋家人骂得可真难听啊,一点都不给周书记面子的,还威胁周书记,要举报他隐瞒填沟造田的田亩呢。
晏姝不由得感慨,怪不得原著里面原主从来没想过要口粮田,这宋家真是深谙杀人诛心的一套,让所有威胁到他们的人,都能从有理变成没理。
仗还没开始打,就想让她和周书记不战而退,实在是心狠手辣。
不过不怕,她不会认输的。
赶走那些记忆之后,她就好多了。
耳边传来杨怀誉关切的声音,他知道她爱干净,那邻居家的碗有点脏,他干脆用水舀子倒的热水,让她起来喝点水顺顺喉咙。
可她根本没有力气动弹,只能瘫在树下,无奈地笑笑:“小杨,你喂我吧,我爬不起来,得缓缓。”
杨怀誉嗯了一声,把水舀子放下后坐在了地上,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把她凌乱的长发梳理到耳后别着,再端起水碗,小心翼翼地喂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