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瑞芬一溜小跑到了河边,本是满心欢喜,以为杨怀誉起码答应了陪她看电影,结果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杨怀誉还给她的是一堆撕成碎片的电影票,躺在他手心,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躺着跟票价等值的两毛钱,显然,这是拒绝了她,又把票钱赔给她了。
她不明白:“杨怀誉,你什么意思?嫌弃日期不好?那也不用把票撕了啊,我可以送人的好吗?”
说着她伸出手,想从杨怀誉手里把电影票碎片拿过来。
杨怀誉却躲开了她,还特地往水边让了让,面无表情地开口:“伸手——”
钟瑞芬深吸一口气,努力叫自己不要失态,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你个杨怀誉,手都不让我碰是吗?我手不脏!”
“你要不要?不要扔了。”杨怀誉懒得啰嗦,晏姝一个人在枣树下,他很担心。
钟瑞芬吸气,吸气,再吸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不过我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气我爸算计你当上门女婿?那没问题,我回去会跟他说清楚的,就说我愿意嫁到你们老坞堡,不用你上门入赘——”
“我不愿意。伸手——”杨怀誉没有耐心了,见钟瑞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光顾着震惊、生气和瞪眼儿了,他便干脆从水凳上斜着跳到岸上。
他腿长,轻易就绕开了钟瑞芬,落地后把碎片状的电影票和那两毛钱一起放在了地上,直接走了。
钟瑞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碎纸片已经被吹到河面上了,两毛钱倒是被河边的石头挡住了,没跑成。
她不会跟钱过意不去,还是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闭上眼,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
可她满脑子都是杨怀誉和晏姝在树下相谈甚欢的画面。
这一刻,她忽然鼻子发酸,心里更是被翻涌的酸涩淹没。
好啊杨怀誉,他居然看上晏姝了!
钟瑞芬想通之后,立马踩着土台阶上去了。
追过去一看,杨怀誉果然正弯腰蹲在晏姝面前,细心周到地帮她捏腿呢。
当兵的大小伙子只留了板寸,可以清晰地从他背后看到他红得跟烧火棍似的耳朵根子。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羡慕,嫉妒,酸涩,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可她是个骄傲的人,她这辈子所有的卑微和自轻自贱,已经在刚刚用完了。
她决不允许自己在晏姝面前露出伤心和沮丧的表情。
于是她振作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呦,二嫂,你这是怎么了?腿受伤了?”
晏姝抬头看着她,故意的吧?
刚才都没有叫她嫂子,现在倒是喊得挺清脆啊。
这是在提醒杨怀誉,她是个寡妇?
挺聪明啊大妹子!
晏姝干脆更正道:“当不起什么嫂子,喊我名字就好。”
钟瑞芬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正好我还不想喊呢!你可真有心机,故意装可怜让杨怀誉照顾你?”
晏姝其实是蹲久了腿麻了,杨怀誉给她捏了两下之后就好多了。
她站起来,微笑看着钟瑞芬:“你想多了。走,一起进去?你爹也在。”
“不去了,我还要上班!”钟瑞芬冷哼一声,她才不要抛弃自尊跟一个寡妇抢男人!
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是遍地跑!
她是村支书的女儿,什么男人找不到!
她这就去公社找!
她就不信了,她绝对会找到比杨怀誉更好的!
哼!
可等她一到公社供销社,就被翻涌的委屈和伤心淹没了,趴在柜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谷丰正在搬运新到的一批卫生纸,见状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了瑞芬老妹儿,谁欺负你了?”
“老王哥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吗?快,快给我安排,我今天就要去相亲!”钟瑞芬哭着站了起来,该干的活儿还得干,总不能只拿钱不出力。
她一抽一抽地哭着,走路都有点心神不宁,一不留神被脚底下的一只箱子给绊倒了。
王谷丰手里抱着箱子,只能抬腿挡了一下。
就这一下,拉了个大劈叉,人是被他挡住了没摔倒,他自己的裤子也壮烈了,刺啦一声,英勇捐躯。
场面静止了那么一瞬间,匆忙间扑在他腿上的钟瑞芬,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臊得尖叫一声,丢了卫生纸跑了。
直到王谷丰去对面食堂找老谢借了条大裤衩子穿上,这才见她又鬼鬼祟祟地出来搬货了。
她还以为王谷丰走了,见他居然又回来了,只觉得无地自容,一个劲地撵他走:“哎呀,你快去上圩村吧!你不是说你看上晏姝要哄着她嫁给你吗?快去!今天特别适合你英雄救美!”
正好给杨怀誉添添堵!
他不是看不上她吗?
她就给他送个情敌过去!哼!
王谷丰一听,这话不对,忙追着问了问怎么回事,这一问才知道,怕是要出大事!
赶忙去食堂那里拜托老谢过来帮会忙,自己则骑上二八大杠飞一样地往电影院赶!
到了那里直接拽上晏澈就走:“哎呀你别废话,三妹的生死就在今天了,你总不能真看着她被宋家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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