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可如果没有人去做,那就永远不会改变。
这一点,在她小姑的身上可以很好地体现出来,她自从当了生产队长之后,每期的革命导报都会拿到一份,她从报纸上知道,挖河工这件事就是小姑一力倡导的。
顶着被民众埋怨的压力,顶着不被理解的质疑,江圩县的水利工作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你可以说她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但何尝不是真的解决了民生的问题呢?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都是傍水而居的民族,水利不决,则民生不利。
不信看看黄河改道,看看江堤溃坝,每一次发生,都将带来无比沉重的灾难。
民众或失去房屋,或被淹没了作物,或被冲走了牛羊家禽,更严重的,直接命丧奔腾的洪流。
可是这一年,江圩县没有出现任何一例水患,这才是为人民服务,这才是为民生着想。
仕途和心怀天下是不冲突的。
人的私心只要不跟公心相悖,那就没有被指摘被诋毁的理由。
这一刻,晏姝笑了,她的视线从衣衫不整的王谷丰脸上划过,心里想的却是家国天下的大事。
她跟杨怀誉说道:“我要不要考个农学院,或者考个哲学系好了。”
“哲学系?研究马列主义和主席的思想吗?我看行,这样你入党之后,能更好地体会到改革和解放的必要性,能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角度去做事。明天我就去县城帮你找找书,我就不改了,我还考中文系,我喜欢这个。”杨怀誉倒不是很意外,人就是这样的,此一时彼一时。
一开始晏姝想考理工他也是支持的,现在晏姝要考哲学系,他也觉得挺合适。
只要跟眼下的发展相适应就行,专业无贵贱,职业无高低,只要用心去做,都能做好。
晏姝惭愧地笑笑:“这么一来,以后就不能像这次集资一样私心太重了。假公济私就这一回,不能再有了。”
杨怀誉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拒绝了周书记的好意,你入就行了,我就不了,我私心重,我想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我肯定要继续钻空子,我还想给孩子买大别墅呢。咱可提前说好,你走你的仕途,我走我的商道,互不干涉。”
晏姝没意见,再说入党这事还不一定呢,万一她考察不通过呢。
杨怀誉不入也好,不然两口子身上都背着那么多条条框框,日子确实会不自在。
两人一路聊着回去了,压根没把王谷丰的风流韵事放在心上。
倒是王谷丰,回去后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明明心里装着的是晏姝,可他却接二连三地抵制不了诱惑,先是沈玉环,再是钟瑞芬,他的感情好像是个笑话,根本经不起欲望的考验。
一方面,他又因为素了几个月没碰女人,今天好不容易吃了口荤的身体真是无比的自在舒服。
感情和欲望相持不下,最终他放弃了挣扎,躺在床上看着天窗外的夜空,长吁短叹。
他果然是个没骨气的人,情啊爱啊,也就是说说玩儿的,真到了被别的女人惦记的时候,没有一次能够守得住的。
就像今天,就算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后面却慢慢地彻底放开了。
他真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是一个满嘴仁义道德,最后还是男娼女盗的人。
他苦闷极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见着钟瑞芬都不肯说话了。
钟瑞芬倒是平常心,该干嘛干嘛,一连好些天,提都没提这事。
几天后的下午,在晏姝和杨怀誉分别从县城的小姑和亲爹那里找了书回来时,王谷丰看了眼门口路过的晏姝,追了出去。
天空在这一刻开始落泪,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小会就在地上掀起白茫茫的水雾,大雨滂沱的世界里,根本看不清远去之人的背影。
他就这么站在雨里,没敢喊出声。
过了会,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把伞,钟瑞芬沉默地陪着他站了会。
随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淋出病来,进去吧。”
王谷丰收回视线,抬手把钟瑞芬手里的伞接过来:“我们结婚吧。”
“谁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钟瑞芬白了他一眼,直接钻进雨里,一路小跑回了供销社。
王谷丰跟了进来,把伞收起靠在门边,看着正在发脾气的钟瑞芬:“那你以后别招我了,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人。”
“所以你跟我结婚只是为了告诉晏姝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你开什么玩笑,姑奶奶就是跟你玩玩,没别的想法,别想一出是一出,毛病。”钟瑞芬不屑地撇撇嘴,摆放货物的时候,力气挺大,像是在摔东西似的。
王谷丰拉了个板凳坐在门口,看着雨幕出神。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那行,以后别跟我玩了,我玩不起。”
第二天王谷丰就没来上班了,他辞去了公社的工作,到晏姝的熟食制作大棚帮忙去了。
见着晏姝也不解释,虽然心里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但他慢慢想通了。
没必要,人家忙着呢,可能压根没当回事。
过来跟他交代任务的时候,那眼神都是正直而明亮的,一点肮脏的阴暗的想法都看不到。
王谷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神思恍惚,等晏姝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好,我记住了,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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