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除了你,只剩二殿下还在,魏王起事的时候,她碰巧在鲁国公府小住,躲过一劫。”
叶静枫无声落泪,如今,她在这世间只剩下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两人之间却有着不可调和的旧怨。
她失明并非落水之故,事发时,叶静婷才七岁,她可以不计较,可忆及早前两次碰面的情形,她知道,她们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如寻常姐妹那般亲厚,更何况叶静婷还有那样一个外家。
真正无依无靠的只有她自己。
许嬷嬷暗暗叹息,继续道:“新朝的太上皇,皇太后,以及两位长公主都不在宫里,皇上至今没有立后纳妃,如今这宫里只有你和皇上两位主子。”
叶静枫颇感意外,她皇祖父早逝,她父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选秀,将世家大臣的姑娘全都纳入后宫,巩固皇权,这也是前朝各代约定成俗的惯例。
她父皇二十四岁时,后妃加在一起近百人,她已经三岁半了,于是问道:“为何会如此?”
许嬷嬷解释道:“李家并非篡位,于理应当将二殿下纳入后宫,算是对前朝有个交代,二殿下背后是鲁国公,前朝时,正是鲁国公牵头对付李家,皇上自是不愿。”
叶静枫嗓音弱了几分:“他要娶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早前老奴是那么想的,可听葛总管说,朝堂上因着此事闹得可凶了,皇上却绝口不提大殿下,皇上才略过人,老奴愚钝,猜不出皇上的心思。”许嬷嬷道。
叶静枫觉得此事只是时机未到,现在想来,李霄将婚期定的这么赶,是想等到两人成亲后再公之于众吧。
许嬷嬷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老奴猜不到的答案,殿下或许可以,老奴只见过皇上几次,不及殿下与皇上相处的机会多。”
在今日之前,她对叶静枫的境况都是从葛总管口中听去的,她并不看好叶静枫留在宫里,可亲眼目睹李霄对叶静枫所做的一切后,她觉得李霄对叶静枫未必没有真心,便没有把话说死了。
让她来判断?
叶静枫目光落在花瓶里的“蓝色”九月菊,小脸瞬间鼓成了包子。
随后,许嬷嬷将周皇后为她留下的人告诉她,郑重嘱咐:“如今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殿下若是想寻他们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被旁人发现,你宫里的常甸是葛总管的人,可以让他助你行事。”
若是被李霄发现尚有那么多前朝老人听从叶静枫差遣,指不定会误以为他们想光复前朝。
原来母后至死都爱着她,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默默保护她,原来寝宫里还有一个“自己人”,叶静枫庆幸之余,悲痛不已。
许嬷嬷见状,突然觉得李霄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如果叶静枫没有发现这一切,便会亦如早前几次见面时那般,高高兴兴地对她诉说近况,畅想着离开皇宫后的生活。
她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如果殿下觉得痛苦,就闭上眼睛,无论殿下作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支持殿下,保护殿下。”
不去为前尘往事而悲伤,不去探究谎言背后的真相,安享现状。
待许嬷嬷离开后,叶静枫躺回床上,蜷成一团,独自消化那份不能外道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外传来李霄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李霄匆匆看了一遍今日递上来的折子,将紧要的事做了安排,心中惦念着叶静枫的身体又回来了。
知语低声道:“许嬷嬷走后就睡下了。”
内殿的门敞开,李霄来到床前,为叶静枫掖了被角,坐到椅子上,再无其他动作。
叶静枫面朝内侧,竖着耳朵倾听,静候他的离去,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眼前的光线变得昏暗,她仰面平躺,外侧的手掌不断地传来暖意。
她偏头,看到李霄伏在床沿上枕着小臂小憩,两人手掌交握。
已经有小半日了,他居然还在这里!
叶静枫恍然想起许嬷嬷的话,李霄待她如何,要她自己来判断,不可否认,作为她的驸马,他的确很体贴。
叶静枫悄然抽回手,忽地被攥住,李霄抬头,双眼噙着朦胧的睡意,用明嘉帝的嗓音道:“朕的公主醒了。”
先前叶静枫在睡梦中呼唤着周皇后,还掉了眼泪,他觉得来自亲情的痛苦应该由亲情抚平。
叶静枫:“……”
现在的李霄不是她的驸马,是她的父皇!
他就是个大骗子,等到查清周家谋反之事的原委,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李霄瞧了一眼天色,温和道:“梳洗一下,该用膳了,朕陪着你。”
谁要你陪!
叶静枫心里憋着气,面上欣然道:“谢父皇。”
晚膳都是叶静枫喜欢的菜色,可她对着一个假爹实在是心堵,一脸闷闷不乐。
李霄看在眼里,慈父之心难安,他叹息了一声道:“想到枫儿马上就要出嫁了,朕便觉得食不下咽,今后可要时常回宫来探望朕。”
演,继续演!
叶静枫心里不屑,让宫女唱白脸,他自己唱红脸,不安好心。
话锋一转,李霄道:“今晚就让朕为枫儿布菜吧。”
让他布菜还不得积食,叶静枫一脸受宠若惊:“有知语在就行了,何须劳烦父皇。”
李霄却是有了动作,夹起一块红烧南瓜放进她的勺子里:“红烧南瓜,咸甜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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