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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却一眼便看出来熟真熟伪了,阿霋□□化影,化的只是自身,他手中握着的我那把仙剑却有破绽。他身为尸魔,也是不折不扣的妖邪之辈,我那利剑乃是仙家法器,专以降妖除魔,妖魔拿在手中直如催命符别无二致。那仙剑本性属火,阿霋握在手里,掌心煎熬如沸,还燃着滋滋白烟,其余那些幻影手中虽同样握了把剑,却只是有形而无其神,他拿在手里直如破铜烂铁并无二致,遂我才能分辨得出出哪个才是本尊。我看得出他正在忍痛,只因他手无寸铁,只得拿我那仙剑来用,其实他的炼魂鞭便在我身上,只因眼下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无法取出。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阿霋同时出手,百引虽修为高深莫测,却识不破阿霋这□□化影之法,有些慌了,他单枪匹马,双拳也不敌四手,铺天盖地的利剑刺了过来,挡得了一剑挡不了第二剑,拦下了第二剑拦不住第三剑,顾此失彼,总算让阿霋本尊寻着空隙,一剑刺中了他背脊大椎穴上,他惨叫出声,一阵鬼哭狼嚎,将我丢了出去,回头去抓阿霋。阿霋一剑得手,哪里还要同他恋战,飞身后跃相避。可他将我那法器拿在手里握了这许久,元神早已灼伤,从高空坠下,已无再战之力。我竭尽全力爬起来将他接在怀中,只见他原本便已十分惨白的面色此刻已白成了二十分,情状极其可怖,身上大红嫁衣在风中猎猎飞扬,更增妖冶,只是双目阖得颇紧,似已昏厥,半晌才微微睁出一条缝来,虚弱无比,柔弱无比,真是我见犹怜。
    百引吃了大亏,恼羞成怒,已化出原身,遮天蔽日的一头怪兽匍匐在地,发出稀奇古怪的咆哮,似龙吟虎啸,更似狼嚎犬吠,总之不堪入耳。
    我正使用仙力渡于阿霋,助他修补元神,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给一股大力拽上空中,原来是魅面山怪游出蛇尾将我卷了起来,就听百引的声音嘶吼道:“九重天都是你这般沽名钓誉的庸才,今日何不逆了这天看谁能奈我何!”
    我只觉腰上一紧,似乎要给他勒成两截,正要自爆修为于他同归于尽,一个熟稔的声音响彻云霄的道:“区区山怪,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大言不惭!”跟着是一声大喝,就听刺啦一响,百引痛呼声中,缚在身上的蛇尾竟然断了,我一头栽了下去,总算半空中还能鹞子翻身,稳稳当当的触了实地。抬头仰望,就见帝君持了把三尺长剑,威风凛凛的站在云端,居高临下的俯视我一眼,不咸不淡道:“岁神,你今日真是丢尽了九重天的脸。”
    我无言以对,百引在那边口出狂言:“原来是帝君圣驾,我方才还想着杀上九重天,不意您却亲自送什么门来,真是再好不过了。”说着摇头摆尾攻了过去,帝君毫不含糊,纵身扑上,与他斗在一处。
    我生怕从未目睹这般精彩绝伦的一战,天崩地陷,日月颠倒,直斗了十三个时辰,仍是未分胜负。那高耸入云的墨岩山早已在那一神一妖的斗法中摧枯拉朽,不复存在了,战况之烈,可想而知。
    帝君越战越勇,勇不可当,三尺长剑贯穿了百引胸腹,他身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事也均给斩尽砍绝,万禽之翼铺遍方圆百里,妖血飞溅,到处乌烟瘴气。帝君也未捞到什么便宜,他肚破肠流,右臂给震断了半截,遍体鳞伤,已是濒死之人。他虽身为帝君,也非不死之身,终究是要阵亡的。百引恨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要先将帝君扼死。只消敌人死在前头,这一战便是他大获全胜。
    眼见帝君就要遭殃,忽见一道倩影从天际而至,拦在了帝君身前,正是膳飨。恰逢百引一掌拍到,便结结实实拍在了膳飨后心,只击得她魂飞天外,顷刻间香消玉殒。帝君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顾不得自己满身血污,将她拥入怀中,道:“你何苦如此,你即使这样,我也活不成了!”但怀中人已长睡不醒,也不会再醒了,他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魅面山怪这一击没能致帝君于死地,已油尽灯枯,咳了三声便灰飞烟灭了,一代妖中枭雄,就此身死道消,真不知叫人作何感想。
    我已无暇感想了,也无暇再去关心他们谁胜谁败。阿霋元神已将散尽,我竭尽全力将体内仅剩的那些修为渡了给他,仍无济于事,他稍微睁开眼睛,奄奄一息,声若蚊蝇般道:“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也能为我流泪。”
    他从前与我同在一处时,我却没流过。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些年他不在,我为他已不知流了多少,只因有些人常在时便只顾当下了,无法未雨绸缪思及将来或许还有离别。泪之一物,忒过珍重,异常沉重,只有伤怀才流,做不到先流再伤。
    他深知自己时辰不多了,没伤怀太久,问道:“宫泽,你既能找到这里,我小妹子已将一切都同你说了罢。”
    我点头:“嗯,她说我便是当年的元樨。”
    他喘了好些时候才能缓过劲来,道:“对的,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两个出生入死这许多回,今日真的是要缘尽了。可也只是这辈子缘尽,你若情缘,我们还是能够前往下辈子再续前缘的,我……我盼着有一天你穿身白衣衫,手上摇着白纸扇,从天而降在我面前……其实,我虽已为尸魔,魂魄却早已转世多年,而今已轮回了好几番,我也不知我而今托生何处,不过,咱们纠缠三世,万载牵绊,足见缘深,想来也不该缘尽于此,你若有意,可去远方寻我……只是,那将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许穷尽一生也寻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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