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远对读书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他更喜欢看阿渺习武,看她身形灵活地同时避开从不同方向击来的石子,看她以一根树枝穿透满树落下的黄叶,不觉一脸的惊喜:
“我早就说过,你天赋异禀,天生就是武学高手!”
阿渺这几年下来,却早已明白,所谓天赋、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若不是靠着复仇的信念支撑,她和白瑜,很难撑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
尤其是当两个女孩都年满了十二岁之后,身体上与同龄男孩的差别渐渐明显起来。某天白瑜扎桩的时候,下身突然浸出了一股鲜血,惊得两人目瞪口呆,不知道练功练久了、竟然能练出血来……
最后还是甘轻盈把两个女孩带去了自己的居所,给白瑜换了衣服,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作月事。
她盯着两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叹道:“我早就知道,卞之晋那个木楞子教不了你们!他走的是刚猛的路数,一拳一脚用的都是狠劲,所以四十来岁的人就弄得像六十岁的老头!小时候跟他学点基本功还行,现在大了,再让他按照自己的经验来要求你们,迟早是不行的!”
甘轻盈挽起阿渺的衣袖,数着她手臂上的淤青,嘴里啧啧出声,“这是卞之晋教你拆招时留下的吧?他也不想想,你一个小姑娘,单拼力量,怎能拼得过男子?”
旁边白瑜闻言,率先焦虑起来,“那照这么说,我们永远都打不过男的吗?”
“不是不能,你们没看卞之晋就天天被我打得漫山跑吗?”
甘轻盈这几年一直旁观着阿渺和白瑜,见两个女孩用功吃苦、全无娇气,早已暗暗改变了印象,也乐意指点一二。
“男人有男人的长处,女人也有女人的长处,并非学武的姑娘就一定要五大三粗、把自己弄得跟个糙男人似的!咱们女子虽然天生占不到力量上的优势,但身形灵活,还能借助巧劲和兵刃。从明天开始,你们每天吃了午饭就到我这儿来,我带你们试试各种不同的兵器,看哪种对你们最趁手。”
很快,白瑜在甘轻盈的指导下,选中了一把据说综合杀伤力很强的环首刀。
而阿渺,却迟迟做不出决定。
她幼年时就曾痴迷过兄长寝宫中的青铜剑,后来因为母亲不喜、才再接触不到类似的物件,如今对着穆山玄门中珍藏的各路兵器,刀、剑、戟、钩、弩……着实是看花了眼!一一试过之后,兴趣愈浓,不但仔细研究起它们的构造,还测试了不同长度、厚度、材料所产生的不同效果。得知看守兵器库的哑大叔从前做过铁匠,她又央着他分解铸锻兵刃的过程,自己没事就亲自上手琢磨。
她觉得,兵器这种东西,有点像人。
从前五哥曾说过,人没有愚智之分,只有长短之别,‘短处’换到对的地方用,就能变成‘长处’。而兵器,又何尝不是呢?
阿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卞之晋。
卞之晋盯着娓娓而论的阿渺,突然眼圈一红,胡须发颤,“咱们小狸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居然觉得刀剑长得像人……”
旁边甘轻盈抱剑轻哂,一脸鄙夷,“蠢猴子!你这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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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阿渺依据所习,为自己组装出了一件特殊的兵器。
那是一条极细极软的链条,通体银白,似银又似丝绢,据卞之晋吹嘘说,是自四门分派之时就传下的、由天外落石与冰蚕丝打造而成,水火不侵、刀剑不断。链条一直存放在天穆山中,数百年不曾派上过什么用场,可阿渺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她有了想法,在甘轻盈和哑老头的帮助下,给银链两头加了两朵寒铁雕制的蔷薇花,再以乌金丝连通机括,一旦弹开,花瓣与花蕊皆变割喉利器,锋利非常。
“软兵器的优势在于控制距离,劣势在于格挡,可这冰丝链连天穆山上最锋利的刀剑都斩不断,所以劣势也就成了优势了。”
阿渺将冰丝链缠入臂间,让寒铁的蔷薇花荡了个轻快的弧度,“比如,如果你现在出拳来打我……”
她抬起眼,望着来山中探望自己的安思远,浅笑催促:“你出拳呀。”
安思远回过神来,挥拳击向阿渺。
他如今已是十七岁的英挺少年,人高臂长,又在军中历练了不短的时间,拳头夹风袭至,劲力不容小觑。
阿渺身法轻盈地侧身避闪,同时双手拉开冰丝链、绷出一根硬弦,架住安思远小臂的一瞬,又飞快将链头交缠拉紧,旋身反扯到他身后,一脚踢进膝窝,将安思远以一种近乎被反绑的姿态、压制在了肘下。
“怎么样,厉害吧?”
不等安思远反攻,阿渺已松开冰丝链,将一头的铁蔷薇抛向头顶树枝,整个人纵身而起,接着拽力踢树而上,翻身坐到了大横枝上,笑意嫣然,“这招叫金蝉脱壳,玄门七十二绝杀的第十七招。”
安思远仰头望着阿渺,把一绺因为打斗而垂落的弯曲长发乱拂开来,一脸的不服,“打不过就跑,算哪门子的绝杀!”
他手脚并用,也爬上树来,坐到阿渺身边,扯过荡在她臂间的铁蔷薇,研究了一会儿。
“要不你也给我做一个吧!不是做花。混元锤你知道吧?帮我做个可以弹开的锤头,上了战场,既能冲砸、又能劈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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