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伤势极重,始终未醒。
当日出手的护卫到底有些忌惮与迟疑,落剑时偏了半寸,没有伤到豫王的根本,反而戳进了大腿根部的要穴,致使其血流不止,一度性命垂危。
阮贵妃悲怒攻心,在陆元恒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申辩豫王受奸人诬陷,求验真凶。
然而豫王受伤之时的所有人证物证,早被锦霞提前一步处理干净。此后程卓堂而皇之地授意刑部,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豫王暗中勾连的刺客身上,甚至攀扯上了祈素教,让原本对阮氏母子心软的陆元恒也生出了疑窦。
阮氏亦很清楚,这件事多半与北齐的那位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但自己与萧劭之间的交易、刺杀陆澂的计划,也是万万见不得光的。
所以她没法在明面上向阿渺兴师问罪,暗中派出去的人,又全都被楚王府的府兵截了下来,根本没有靠近兰苑的机会!而京外的玄武营因为卷入了丹阳郡的叛逆罪案,也根本动用不得。
整个南朝的势力,已经显著易见地倾向了陆澂姐弟的一边。
阿渺也明白阮氏和豫王的人不敢名正言顺地找自己麻烦,因此倒也不太忌惮。但陆澂并不知道她与豫王之间的那些牵连,派了暗卫将兰苑守得严严实实的,又动用了兵部的关系、将戍卫兰苑的神策军将领换成了自己的亲信,确保任何有可能伤害到阿渺的势力都无法靠近。
可阿渺自己,却是急切地需要出去。
局势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计划必须加快速度。
眼下有了陆澂帮忙送走家人,免去了她的后顾之忧,她和赵易便能再稳下心来筹划刺杀陆元恒和程卓的行动!
并且,她还需要再去一趟皇寺,看看有没有哥哥的回音。还有那个许落星,她也要再试着去说服一次……
这所有的一切,都促使她必须再进一趟建业城。
阿渺在兰苑陪了祖母几日,待令露状况好转、之前受伤的雪影也完全痊愈了,便特意换了一身随意的装束,带着两名霜华和雪影出门上了马车。
新调来的守将领了陆澂的吩咐,没敢阻拦阿渺,却派人跟了马车,瞧着她们一路驶入了建业外城的西市大街。
阿渺早有准备,最初与赵易筹划从卢康坊搬走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被人跟踪的对策,先是进了西市繁茂东街的一间成衣铺子,选了一大堆衣物,进到最里间的屋子里一一试穿。
雪影和霜华装作在屋内侍奉小姐试衣,用交谈声掩盖住阿渺推窗的动静。阿渺身手伶俐,纵身跃出朝着天井的窗户,戴上帷帽,从一侧的夹道钻了出去。
赵易栖身的地方,在西市的南面的一处酒窖,阿渺按照约定的方式、在窖外的酒楼递了口信,很快,便被人请去了底层的密室。
赵易这几日通过娄显伦、跟兰苑之间也暗通过消息,但涉及到最机密的部分,还是必须面见阿渺亲禀:
“末将通过司隶府的何秀和安插在骁骑营里的人,已经将宫城戍卫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了。”
他将上次阿渺起草的图纸打开,最初简单的标注,如今已经添加成了完整的布防图,宫阙楼台一应勾画得详实细致。
“戍卫最为薄弱的几个地方,都集中在西南角银安阁的附近。”
赵易指点着图纸上的几个位置,向阿渺解说道:“此处的宫墙两年前塌过角,因为那时陆元恒刚登基,宗正寺的人觉得不太吉利,且宫墙的位置又很偏僻,便索性没有上报,之后也没有怎么修补过。城墙顶上有了塌陷,禁军也没法上去驻守,只巡逻的时候会看上一眼。”
阿渺研究了一下图,思忖道:“他们不怎么担心,也是因为这里的宫墙很高吧?而且外面就是护城河,就算有人打算由此出入,过河倒是小事,要爬上这么高的宫墙却是不可能的……”
陆元恒极少离开皇宫,而他们又需要速战速决,因此行刺的地点也只能选择宫内。
如此一来,如何入宫和如何全身而退,便是最重要的两道难题。
赵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银安阁的位置偏僻,就算从这里潜入宫城,要想往内部移动,必然要经过守卫森严的南长巷口。”他手指在图上划过,“这里驻守着五十名禁军精锐,同时东西侧有两百兵马随时可赶来增援。以我们的人手,根本闯不过去。”
就算闯过去了,陆元恒也一早收到消息躲起来了……
赵易斟酌谏言道:“为今之计,恐怕还是要动用骁骑营里的人,才有胜算的可能。”
“不行。”
阿渺思忖摇头,“骁骑营里的人,日后五哥有用,若是现在就暴露了,不但这步棋全毁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城里其他的暗桩。”
赵易颌首沉默。
阿渺盯着图纸,反复推敲良久。
好不容易来了建业,她不想空手而归!而且就算杀不了陆元恒,除掉几个他身边的重要助力,也能帮五哥减轻将来对敌的压力。
“没法从银安阁进去……但我们可以从银安阁撤离。宫墙这样的高度,我以前,曾经上过一回……”
她拿定了主意,对赵易道:“你且先等我几日。”
两人又交接了一些事宜,阿渺告辞离开。
赵易送她走到酒窖出口的时候,缓下脚步,似有些欲言又止。
“末将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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