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锤百炼的造船高手,这下可如何是好?”
从前的海岛四季如夏,他俩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陆澂神色从容,伸手揽过阿渺,转身后靠到舵盘上,“无妨,热化了就好。”
语毕,拥紧怀中人,将滚烫的吻再次落了下去。
不远处的朱雀台上,萧劭寂然而立,静静注视着湖面上的小船。
一旁的姚昌远等待良久,眼见着主上的肩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落雪,终于忍不住大起胆子,轻声谏言:
“陛下,要不要……让人去确认一下长公主的安危?”
长公主离席后迟迟不归,陛下听了女官奏报,撇下柔然使团,亲自找了出来。
公主轻功好,宫里就连禁卫都找不出她的踪迹。还是姚昌远自己建议说,朱雀台高,视野比其他地方好些。一行人簇拥圣驾登高而上,也恰好看见了御湖上画舫的灯被点亮……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却是姚昌远始料未及的。
提灯查看的内侍瘫倒在地,骤然燃起的风灯,映亮了落雪中那对相拥相吻的男女。
姚昌远赶紧让随行诸人背转过身去,自己再一次小心翼翼望下去时,湖畔的那两人却已上了船,依旧拥在一起,公主的双臂、甚至攀上了淮南郡侯的脖颈……
姚昌远不敢再看,埋低了头,过得良久,才再度抬眼。
甲板上空无一人,堆着一层白净的积雪。
画舫内灯光晦暗,依稀能瞧见那船身在轻轻晃动……
萧劭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亦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天那么冷,好像四肢百骸都冷的失去了意识,空泛泛的只余一个躯壳。
他依稀听见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唤着他陛下。他醒悟过来,低低地“嗯”了声,转身离去。
通往台下的阶梯长而蜿蜒,即使身边亮着七八盏的琉璃灯,也觉得晦暗幽深,好似一道没有底的深渊,人只能没有凭附地不断坠落,坠落……
想起入席前她说,“想跟哥哥在一起”,那好像……还只是须臾之前的事吧?
可须臾是多久,他竟然,也分不清了。
迷惘间,人仿佛撞到了什么,被姚昌远匆忙地扶住。
紧接着,喝斥声、请罪声,嗡嗡响起。
萧劭抬起眼,看清面前跪着几名下等宫役,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
他动了动唇,想要叫他们起来。
一口压抑已久的腥甜,却猛然从胸间涌上,溢入了喉间。
第153章 ……
当夜寅时, 皇城紫微宫的玄天门,突遭乱党袭击,引燃火雷。
所幸乱党人数并不多, 很快就被戍守宫城的禁卫控制住了局势,附近驿馆中的乌伦王子也领一队近卫前来增援,很快便将局势控制住。
禁军统领高序带着人,查明了乱党身份,呈报御前,一时朝堂震动, 议论纷纷。
当年祈素教归附萧劭, 牵连出长公主萧令薇的身世,亦曾惊闻天下。如今大业刚定, 祈素教竟生出了异心,不但攻打皇城,就连先前凉州周孝义的暴毙, 据传也似乎与他们有关。
很快,客居于皇城凤仪宫的殷六娘, 被“请”进了议政殿中。
她昨夜按照与南疆人的约定, 寅时时分在玄天门外引燃火雷, 其后却不见接应的人前来, 当即明白被陆澂暗中使了绊子,但那绊子何时布下, 又始终不得其解。
此时被萧劭传召而来, 殷六娘神情肃傲,面对御座不跪不拜,缓缓开口道:
“当初是你传信给我,承诺说, 只要我杀掉周孝义、嫁祸陆澂,便予我儿子诸侯王爵,再封赏祈素教众。”
萧劭坐在临窗的案几边,面容有些略带病色的苍白,撩袖舀起茶汤,淡然道:“然后呢?”
“然后就如我之前在密信里跟你说的那样,我是帮你设计陷害陆澂了,但他也一早就联系上了柔然人、替他扛下了罪名。后来柔然人想要来中原议和,也是你自己答应了的。至于昨夜祈素教之事,原本是为了引陆澂出手、坐实他的罪名,没想到他临阵退缩了。”
“是吗?”
窗外寒风低啸,吹得棂帘呜呜作响,殿内的气氛,却暗沉静止的有些令人生怵。
“朕当初让你除掉周孝义、嫁祸陆澂,却并没有让你利用陆澂、勾连南疆和柔然人,谋夺朕的天下。”
萧劭放下银勺,抬起眼来,黑眸冷凝,看不见底。
殷六娘忽而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踏入了一圈提前预设、看不见边际的陷阱之中,怎么答,都只能是错。
“你一早就知道,是吗?”
她盯着萧劭,慢慢反应过来,“一开始,你故意压着我们祈素教请封的奏疏不表态,逼着我跟你合作,帮你杀掉周孝义,然后又把陆澂送过来,表面上是想借我的手杀他,实则是想引我生出反意,再名正言顺地杀掉我?”
她是阿渺的生母,又在萧齐危难之时率领祈素教投诚,萧劭为博声名和民心,自然没办法主动出手。所以,唯一能名正言顺除掉祈素教的办法,只能是引他们先动手!
萧劭举盏饮茶,缓缓道:“若非六姨你心存反意,朕又如何引得了你动手?”
殷六娘的心机、手段、以及在背后操纵周孝义的所为,早在他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就看得清清楚楚。若她所谋的只是朝臣命妇的权势地位,又何苦煞费那般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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