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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易辞洲将最后一粒黑子放下,对面已成死局。
    “爷爷,有些事情不用说清楚,因为您没经历过,所以不明白。”
    他说完,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颔了颔首,便转身出了书房。
    易宏义手中的棋子依然高悬不落。
    一旁,茶也凉了。
    屋外,舒晚正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篱墙外的路边。
    曾经这里有个小水池,夏天的时候就会打开喷泉,曾经因为跟自己的耳朵置气,将助听器扔了进去。
    也是就在那天,她遇到了易辞洲。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小水池就被移走了,改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坛,种满了尖刺入骨的蔷薇。
    她一抬眼,恰巧就看到了正在侍弄这些蔷薇的严芷。
    二人打了个照面,舒晚稍稍一愣,在严芷淡漠寡言的目光中,微微抿抿唇,礼貌道:“母亲。”
    她从来没有喊过母亲,这是第一次。
    严芷手中一顿,面不改色地看了她一眼,平静道:“看来他都告诉你了?”
    舒晚点点头,从容道:“他不是易辞洲。”
    “他不是。”严芷依然平静温和地看着她,“可他却在我身边待得最久。”
    舒晚蹙眉不解。
    严芷低头继续给蔷薇浇水,“他十二岁的时候被送去美国,我是他的监护人。那个时候,我刚刚失去孩子,每天看到他,都是一种煎熬。”
    听到她说失去孩子,舒晚心口微微颤疼,压低了声音道:“我一直以为,他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易辞洲。”
    严芷诧异:“你见过辞洲?”
    舒晚垂眼点头,苦涩地一笑,“小时候跟爸爸来过这里,见过一次,一直记到现在。”
    严芷微怔。
    二人良久不语。
    忽地,严芷拿出手机,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舒晚接过,只一眼,就愣在了那。
    照片里,正是那个曾经见过的阳光男孩,他怀抱一只白色的狗,T恤微湿、球鞋沾泥,坐在草地上笑得开心。
    本该是个向着朝阳蓬勃的男人,却不幸早逝。
    舒晚咬了咬下唇,问道:“他怎么走的?”
    严芷放下洒水壶,拨弄了一下枝丫,缓缓道:“十三岁生日那天,因为一些事情跟他爷爷大吵了一架,他性格懦弱,顶不住老爷子的压力,在自己房间里用电话线上吊了。”
    她说得极其平静,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已经麻木了她的大脑,提及再无波澜。
    舒晚早就听闻,易复山不似易宏义一般精明能干、善谋善断,反倒虚懦无能,每天流连风月场所,没有半点心思花在事业上。
    可她没有想到,原来的易辞洲竟然也是因为顶不住家族企业的重压和易宏义的严苛,才自我了断。
    她沉默片刻,问道:“也就是说,爷爷曾经同时失去儿子和孙子?”
    “我也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严芷淡淡点头,她稍顿,又讥讽地笑笑,“丈夫无所谓,我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舒晚默默听着,心里如履薄冰,小声道:“所以呢,爷爷才把易边城认回来。”
    听到这个久违又陌生的名字,严芷面无表情的脸上倏地僵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自嘲般地勾了勾唇。
    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都要拱手相让,她还剩下什么呢?
    严芷收起侍弄花草的工具,正要离去,舒晚忽地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还有什么要问的?”
    舒晚踌躇不决,镇定思量问道:“他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严芷缓道:“一个陪|睡的失足女。”
    舒晚一听,双手不由攥拳。
    难怪易辞洲从不愿意提及生母,他执着的自尊,原本就来源于自卑。
    她又问道:“怎么去世的?”
    严芷平静道:“易复山留下一封绝笔信,信中写到他有个私生子。辞洲走了之后,老爷子膝下再无后,只能将易边城认回来,前提就是让那个女人离开他。”
    舒晚了然,“难怪他说过,他妈妈是爷爷逼死的……”
    “也不尽然。”严芷皱了皱眉,忽地戏谑而笑:“逼死的……不如说?必须死?”
    舒晚愣住:“什么意思?”
    严芷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觊觎,然后诡异地挑了挑眉,“没什么意思,她在火灾中走的,她自己选的……”
    舒晚抿了抿嘴角,干涸的感觉突然感同身受,沉默片刻后,脑海不由浮现出一张彷徨无助的脸,还有撕心裂肺的呐喊。
    没人理睬他,只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接纳过。
    可能唯一爱他的,就是他那个“不堪”的生母,为了他能好好活下去,自己选择离开,用生命来换他的身份。
    只是这种表达爱的方式,太过极端,太过瞠目。
    舒晚阖了阖眼,疲惫地蹲靠在花圃的木桩上。
    她的执着,不过就是因为当年的初心。
    但自从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爱上了另一个人的那天起,她就不想在“易辞洲”身上浪费半点精力了。
    她无心再去纠结什么。
    既然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只要舒涞一回来,她就想办法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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